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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爱情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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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天气阴霾,深深浅浅的灰云将天空遮了个严实,风里也透出寒意。夏小橘心情却不错,昨夜睡下已经很晚,今天又一早起来,但依旧感觉神采奕奕。

    方拓送她去地铁站,路上给她买了早餐,豆浆,鸡蛋灌饼,外加两个包子。她塞在背包里,到了单位有些凉,拿去休息室的微波炉加热。

    同事们纷纷到达,她笑着和大家一一问候。

    有人停下来,上下打量,“小橘今天看起来精神头不错呀,笑得这么开心!”

    另一位来接水,凑过来问:“对了,今天早晨怎么看你从地铁站出来?你家走路不就十多分钟。”

    之前的同事一副了然的神色,推了他一把:“问什么问,看你就是专注单身三十年。”

    “不是……”夏小橘脸热心跳,又不知如何解释,毕竟人家也没说什么,她总不能此地无银,只能尴尬地笑着摆手。

    她吸着豆浆,想起方拓拎了好几只小塑料袋从排队的人群中挤出来,一一挂在她手上,认真叮嘱她别在路上吃,免得戗风。他微笑的眼睛里满是关心,在地铁口还用力抱了抱她。想着想着,便忍不住一个人傻笑起来,虽然早晨刚分开,又迫不及待想见到他。

    吃过早餐,漱口洗手,看着镜中的自己,眉梢都是笑,唇角也一直向上弯着。夏小橘抿了抿嘴唇,想起夜里缠绵的吻,心跳几乎和当时一样急促。她好像上瘾了,一路都在想着方拓,想起他就想要吻他。嗯,不是最初那种礼节性的嘴唇碰嘴唇,是那种热烈的让人浑然忘我的吻。

    真不知道前段时间自己紧张抗拒时,他心里有多无奈。

    这一上午她也无心工作,欢欣喜悦的心情恨不得和全世界分享,但让人羞涩的小秘密又不知道说给谁听。乐陶正在家晨昏颠倒的带娃,莫靖言恐怕还在为了如何和家人解释而发愁。

    想到这儿,夏小橘发了一条消息,问她事情处理的如何。

    莫靖言回复:“我先来上班,家里有点低气压。”

    二人聊了一会儿,夏小橘大概了解了事情经过。

    前一夜黄骏祝福的话一出,身后四位长辈都听得一清二楚,面面相觑,俱是一愣。惊讶过后,莫靖言妈妈脸上带了一丝喜色,问她:“刚才你那位朋友说的,是真的?”

    莫靖言无奈,点头承认。

    邵声连忙上前道歉:“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本来早就应该登门拜访。”

    莫靖言也低声解释,“你们这次停两天就走。本来,打算等你们回来再详细说的。”

    妈妈知道莫靖言此前另有男友,相处两年也不见人影,本来已经颇有微词;现在只当她和邵声刚在一起不久,心中的喜欢大过惊讶,“知道你们忙。莫莫也是,电话里先和我们说一声,我们早来两天多好。”又忍不住低声问女儿,“是不是才在一起,觉得太突然了?不过邵声这个小伙子还不错,又是你大哥的好朋友。怎么不早些和家里讲?”

    莫靖言支吾应对。

    这时莫靖则结账回来,看各人依旧站在原地。他只当大家在等他,也没在意,喊上众人去停车场。他带父母回家,邵声则开车送莫靖言一家三口回去。

    一路上妈妈不再像前两日那般客套地嘘寒问暖,而是像看姑爷一样问东问西,难免问起邵声的家庭情况,父母做什么,是否还有兄弟姐妹。几次话到嘴边,邵声不知是否应当在这种情境下提起川川,一时有些犹豫。

    莫靖言把话拦下,嗔道:“妈,回头坐下来再聊吧,你先让他好好开车。”

    回到住处,她又借口明天要早起送机,催着邵声离开。妈妈喜滋滋说等旅行回来,要约上邵声的母亲一起吃饭。

    莫靖言头疼,“不用那么心急吧,我们又不是说,要马上结婚。”

    妈妈不以为然,“不管结不结,见见面总是好的,也能知道他家人什么样,好不好相处。你见过他妈妈?”

    莫靖言点头,“嗯,见过,阿姨很喜欢我。”

    妈妈放心,“那就好。婆媳相处也和谈恋爱似的,第一印象很重要,有时候喜欢也是没来由的喜欢。不过我家莫莫,又可爱又懂事,长辈肯定都喜欢。”

    莫靖言心一横,翻出手机里的照片递过去——秋天一家人去山中赏红叶,野餐时她和邵一川在做游戏,邵声妈妈在旁边微笑看着。

    妈妈先是仔细端详未来亲家,评论道:“他妈妈眉眼挺慈祥,笑得也开心,看起来不难相处。”再看一眼,又问,“你在逗谁家小朋友,蛮可爱的。是他家亲戚吗?和邵声还有点像。”

    莫靖言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他叫邵一川,是邵声的儿子。”

    听到这儿,夏小橘不禁“啊”了一声,深感忧虑,“这,突然不?你爸妈能接受么?”

    “总要说出这么一句话的。”莫靖言轻叹一声,“我爸妈是有些不高兴,觉得我们是刻意隐瞒,也怀疑少爷别有用心,想要哄骗我瞒着家里。等要结婚了再和爸妈说,也就没有回头路了。所以他们连机票都改了,先留在北京不走了。”

    “那以前的事情呢,爸妈知道么?要告诉他们么?”

    “少爷说,早晚要面对,不如都讲了。昨天太晚,今天他说有空就来我家。不过,我怕爸妈不肯见他。”

    夏小橘也不知如何劝慰,设身处地想了想,如果有一天她和方拓分开,无论什么原因,如果他另娶他人,还生了孩子,自己还会和他有任何瓜葛么?他离婚后再来找自己,会接受吗?念头一动,就觉得连假想都不现实。她和方拓无忧无虑混在一起,怎么可能分开呀。再说了,她根本想象不出方拓娶妻生子的样子,别说和别人,就是和她自己,都觉得有点遥远。

    这一日莫靖则约了合作方在城北会谈,工作之余,也难免记挂起小妹来。

    昨天回家的路上,他也知道了结账时发生的一切。莫靖则心知瞒不住,简单说了邵莫二人的境况。父母难免埋怨了他几句,说他不该鼓励堂妹隐瞒家人,而且再怎样都是叔叔的家事,让他不要过多介入。

    安顿好父母,他又带上打包的饭盒去探望张佳敏。她吃了药,蜷在家中睡睡醒醒。见莫靖则心神不定,问他是否还有工作上的事要忙,说也不用花太多时间照顾她,自己伤风感冒,多休息就好。

    知道了他的烦心事,张佳敏感叹道:“莫莫和少爷经过那么多波折,能在一起不容易。换了我是莫莫,是怎样都不会和少爷分开的。你还是帮帮他们吧。”

    莫靖则点头应允,却不知要如何劝服叔叔婶婶。他知道,从感情上而言,莫靖言是死心塌地要和邵声在一起;但从现实和理智出发,他认为对堂妹而言,这条路未免过于艰辛。

    但是这几个月来,他也见证了她舒心而幸福的笑容。

    开着车,不禁想起小妹说的那句话,感情未必是最重要的事,除非你遇到了那个重要的人。

    他心中千头万绪,却不知道要和谁坐下来一一细说。

    天色早早就暗下来,彤云密布,仿佛将傍晚城市的灯火收拢在巨大的穹庐下,天顶的云层折射出暗暗的赭红色,缓慢蠕动的车流让人心烦气躁,满目都是红色车灯的长龙。

    忽然,车窗上多了一些晶晶发亮的小点儿,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渐渐连成一片。天上的云层像是被谁扯开的鸭绒被,车灯映照之处,雪花随着夜风轻盈飘飞。

    坐在车里,莫靖则似乎也嗅到了空气中的清冷之气。他降下车窗,只觉得凉寒的夜风中,带着一种沁人心脾的熟悉气息。

    心中凌乱的思绪瞬间蛰伏,倏然平静了许多。本来莫靖则应该跟着东向行驶的车流汇入四环,他忽然心念一动,向右挤了出来。绕了两道弯,重新调整行驶方向。

    梁忱的学校,就在长路尽头。

    这样飘雪的夜晚,给了他想要见到梁忱的期盼,似乎给了他鼓励和勇气。

    刚好是晚饭时间。梁忱和实验室里的几位学生一起去了食堂,吃饭时话题又讲到前不久的评奖,学生们讲到网上有些人的酸葡萄言论,难免要为梁忱抱不平。

    “梁老师就是实至名归,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就是那么嘴欠。”

    有人心直口快,“您不用在乎bbs上怎么说,哪儿都有那么一两个人,要不然是偏激,要不就是哗众取宠。”

    也有学生说,“梁老师没时间去bbs吧,也不在意。”

    梁忱莞尔,“你们也别在这上面耗费时间。是来和我学知识,还是研究八卦的?”

    出来时雪花漫天飞舞,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学生们伸手接着雪花,欢欣雀跃,有人甚至计划要出来堆雪人,又被北方的同学打击,说这雪太薄,而且温度不够低,未必站得住。

    梁忱微笑道:“如果一会儿下大了,晚上就不要窝在实验室,都出来玩吧。”

    众人欢呼。

    有学生问:“您以前在波士顿,冬天雪很大吧?会下到膝盖吗?”

    另一人插话:“你看不看新闻,岂止膝盖,遇到暴风雪,车都被埋了,超市也被抢购空了。”

    “是,很大。”梁忱微仰着头,脸上凉沁沁的,“学校会停课,清了雪,都不知道要堆到哪儿。”

    “梁老师,那您印象中最大的一场雪,有多大?”

    “记不清了,下大雪的次数太多。”梁忱应道,“不过,有一年圣诞,航班取消。本来想去度假,也没去成。”

    那时候的雪,真如永远不会停歇一般;虽然没能去往晴空艳阳的加勒比海岛,但她拥有的,是人生另一段可遇不可求的假期。

    走到实验楼前,不远处的路边停了一辆suv。在这大雪纷飞的夜里,司机没有等在车里,而是安静地站在一旁,没半点动作。梁忱眼角余光瞥到,下意识放缓脚步。学生们说说笑笑,涌入楼门,她跟着走上台阶,略一踟躇,还是回过身来。

    在叶子落尽的悬铃木下,熟悉的身影长身而立,站在风雪之中。借着十余米外路灯淡淡的光晕,能看到他的头发和肩上都覆了雪花。还有更多的雪,随风在他周遭飞舞,纷纷扬扬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