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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进了腊月，天气就一天比一天冷了，而栾平县招待所的中央空调又出了点问题，室温维持在十度左右，这让秦观宇等上了年纪的人早早钻进被窝，用半躺的姿势来进行研究。
他手上拿着胡丽下午送过来的译稿，通读一遍，顿时再无困意，又详细看过之后，把稿子递给一旁的人，双手交叉放在胸口上，说道：“这将是国内最早的统治者文献，文明的脚步又向前迈了一大步呀！”
临铺的老者看了也是激动万分，掀开被子踩上棉拖鞋，就要去隔壁找张文仙，却被秦观宇及时止住了，“慌什么呀，老陈，文仙也忙了一天，让他好好歇着。”
而隔壁客房内，胡丽也因为觉得房内过冷，爬到床上，她看着一身单衣单褂的张文仙，好奇地问道：“你不冷？”
“还好吧！”张文仙说道。
他现在已是入道境界，即使不修炼，体内的灵气也会用潜移默化的方式来改善体质，以适应将来，除非冷到零下五六十度，才会刺激到张文仙。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你，就像是见到一位和蔼的朋友，”胡丽吃吃笑道：“而且是个忘年交的老头子。”
张文仙没有理她，只是觉得胡丽像是有些不自在，看着自己的美女老师去了几次洗手间，没听到水声就出来了，张文仙又想起了周乔跟自己说过女孩子爱干净，他恍然大悟，伸了个懒腰，说道：“唉，憋了一天了，胡老师，我出去逛逛，明天咱们就要走了，下次来栾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胡丽说着：“一个破落县城，有什么逛的。”
张文仙笑了笑就出门而去。
来到栾平汗水泥泞沾了个满身，胡丽早就想洗澡了，可怜张文仙这才看出来，他抄着手，从宾馆出来，顺着大路往河边走去。
这条河是1976年人工开凿的，应了有山有水人杰地灵，当时动用了几乎全体干部职工，挖了七个多月，而今，河水清澈，一路向西，河岸边又兴建了沿湖公园，是个散心的好去处。
张文仙走过几座桥，在行人罕至的南湖亭内驻足，这里漆痕斑驳，柱子上还贴着交友广告，一个不修边幅的瘦小老人戴着绿色的老款作训帽，在亭子东侧练二胡。
这个老人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水准，拉的是阿炳的《二泉映月》，虽然音色音准比较差，但却把曲子要表达的感情展现了出来。
张文仙本来没把心思放在曲子上，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开始，曲子钻进了他的脑海中，结冰的河面下暗流涌动的波痕在他眼中不断放大，渐渐变成了一面无边无际的海洋。
海上波涛起伏，远处一个墨点正在奋力地飞舞，张文仙的灵识遁出身体，追逐着墨点向海洋的中心飞去。
那是一只燕子，燕子嘴里衔着一张黄色的纸片……。
张文仙直追了上去，伴着燕子飞在海上，忽然问那燕子说：“道友这是为何事，又要去何方？”
那燕子甚通人性，传音道：“我家主人换世投胎，需一位生辰八字相合的元胎。”
张文仙翘望远处，叹道：“这片波涛无边无际，你自何处而来，可知前岸还要多久才到得？”
燕子道：“我已飞了七千多年，何惧再飞七千年？”
张文仙顺着燕子的目光向前望，天海相接之处，立着一座通天接地的棺椁，棺椁外浮雕着圣女飞天的画卷，他似中了雷霆霹雳，灵识顿散作烟云，还回肉身内。
《二泉映月》的曲声也戛然而止，老人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把手，跟自己说：“这胡弦又断了，唉，每拉到此处，都要断一根弦。”
张文仙出了一身冷汗，费力地挤了个笑脸，说道：“老爷爷，你也该回去了，这都快八点了。”
“回去！”老人拎着二胡，抓起带来的小板凳，嘴里哼着琴歌《归去来兮》：“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
张文仙竟是听得痴了，直站了半天，回神时，那老人已经走了个没影儿。
回到宾馆，一推门就是满屋香气，再看胡丽，还躺在被窝里，头上包着浴巾，脸色潮红，正在拨弄手机呢。
“回来了？”
张文仙关上门，说道：“回来了。”
胡丽里面只穿了个内衣，外面套了件绿色的短款羽绒服，说着，就咯咯笑起来，她说：“你看，这里有段描述师生关系的段子……。”
“老师，你真的无聊啊！”张文仙说道。
“对，我看你呀，简直是不食人间烟火。”胡丽气得说道：“有时候像个孩子，有时候一副看透了世间的模样。”
张文仙道：“不是有句台词么——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胡丽说看着张文仙从兜里掏出自己的古董机，又看看自己的，沉默一阵，然后说道：“过年我正打算给自己换一部手机，你要是不嫌弃，这个送你。”
张文仙直愣愣地看着胡丽。
“哎呀，你看你的手机，只能接打电话，连个视频都不能看。”
张文仙笑道：“行，我等着胡老师的手机。”
窗外，远处围绕的家灯渐次熄灭，时间走到九点半，胡丽说了声“晚安”就背过身睡下了。
张文仙回了一声，裹着衣服仰面躺在沙发上，他的双眼炯炯有神，仿佛还在看着那片海洋，盯着那只燕子，“你要为何事，又要去哪儿……？”
不知不觉，张文仙睡着了，这之于他是一件稀罕事，睡梦中，张文仙发现自己就在燕子的身旁，脚下的海洋却变成了有些熟悉的陆地。
“这是栾平的农田！”
果然，燕子停下的地方就是墓地所在，而此时此刻，墓地还没有被人惊扰。
张文仙对燕子说：“想不到你我竟是为了同一个人来此。”
燕子摇身一变，落地幻化成一个霞衣飞舞的少女，眨了眨大眼睛，笑着对张文仙说道：“这墓里躺着的便是我自己，呆子，你做梦呢！”
夜阑乍醒，张文仙汗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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