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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父母去看电视的时候，张文仙给周乔打了个电话，村里天不黑就开始放鞭炮了，有打工回来的放几挂，有姑爷儿媳妇到家的放几挂，有孩子图热闹的也得放几挂鞭，电话接通了，周乔听不到张文仙的声音，“张文仙，你上战场啦，炮火连天的……，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我说，给你爷爷的药出炉了，”张文仙说道：“臭丫头，就把我电话挂了！”
章乙三颗，白誓言三颗，自己留一颗，剩下的都给周铭轩……，这是张文仙的分配策略，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筹划着，枕头旁边的手机响了，是周乔。
“张文仙，你在哪儿，我只知道你的村子，快来村口接我。”
张文仙仿佛是垂死病中惊坐起，抱着电话看了看，又端到嘴边，贴着说：“你疯啦，才撂下电话多久？”
“你跟我打了电话，我就告诉爷爷了，他老人家现在……，”后面的话周乔没说，张文仙能体会得出，人之将死，求生的**能改变太多东西了。
“好，在村口等我，我这就过去。”
张文仙穿上鞋，抓起外套向外走，母亲看了眼中堂墙上挂着的钟表，晚上八点二十三分，便问道：“都躺下了，怎么还出去？”
“一个同学，来拿药的，”张文仙说道：“老先生的孙女。”
“外面冷，再穿件衣服。”母亲叮嘱，“这娃娃你看……，他爸，你也说两句咧。”
“别烦我，看新闻呢。”父亲在看肥县新闻，针对前一段时间破的大案，电视台专门做了几期纪实节目，张文仙的父亲看得津津有味，“你说，这些杀千刀的怎么那么不拿人命当回事咧？”
这时没人回答他，母亲不热心，张文仙却已经走出了宅门。
一到村口，张文仙借着沿街小卖铺的昏黄灯光看到了裹着一件单衣的周乔。
“怎么不在车上等？”张文仙问。
周乔哈着手，跺着脚，“还说呢，还不是为了早点拿到你的药嘛！”
“先上车，我引路。”
“还上车呢，你们这什么破村子呀，东桥头还没过呢，车胎就给扎了。”周乔提起这件事就生气，张文仙隔着玻璃跟司机问候过，抬头看着周乔：“只能说你运气差。”
“今儿二十六，逢六、十六、二十六是集，白天赶集的多，我们这村在两县三市交汇的地方，三不管，环境不太好。”张文仙带着周乔，借着昏沉沉的灯光向村里走。
一条土路坑坑洼洼，周乔怕崴脚，扶着张文仙的肩头，“穷山恶水出刁民，你这一带绝不会太平。”
张文仙住的村子古来惯出悍匪，因此逢乱世时，反而兴盛，现在村庄凋敝，年轻的都外出务工去了，只留下老的小的。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我是个学生，只关心能不能考上秀才。”张文仙笑道：“你若是争辩，哪儿没孬人呀。”
“可不是，”周乔说：“就说在县城杀人的两个飞贼，警察拿了那么长时间也拿不住，最后还不是咱们王校长立功了！”
对于王绍安处理的后事，张文仙没有询问，他只关心阿大和阿九的死活，事后就是没事儿人，“王校长立功？”
“我听爷爷说的，”周乔紧了紧衣服，瞟眼看着天上的星辰，“事故通报两个歹徒是被警方击毙的，是去王校长家偷东西，让沈阿姨发现了，偷偷报的警。”
快到家的时候，院门外的灯笼下面站着张文仙的母亲，这个善良淳朴的农村女人拿着手电筒给两个人照明。
二十多米，手电的光已经隐没在黑暗中，可黄澄澄的灯笼却把母亲的脸照的分外清晰。
“那是你妈妈？”周乔小声问。
“是。”
“伯母好！”周乔跑过去问候。
“好好，”母亲拉住周乔，“这女娃真俊啊。”
张文仙暗自懊恼，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把周乔带回家了，老司机换个轮胎也花不了多久啊，也是这妮子心大……。
八面玲珑地应付过张文仙的双亲，周乔说：“带我去你屋里看看呀。”
棉布的门帘子落下去，把暖暖的房屋间隔成一个成年人的世界跟一个少年人的世界，母亲拄着男人的胳膊：“瞅着没，这姑娘真俊，村儿里可没这样的。”
“我说你一大老娘们，整天胡寻思个啥。”父亲脸上很不耐烦，“人家是同学，你别掺和。”
“我能不知道，电视上都说现在男男女女很小就处朋友了，你爬我家墙头那时候不也这么大。”
“处处，”父亲起身往外走。
“干嘛去？”
“躁得慌，溜达溜达。”
“唉，陈嫂子的鞋底子我还没给送去哩，你等着我。”
张文仙父母都出得门去，周乔看得一清二楚，便笑道：“你父母真好。”
张文仙把酒瓶打开，把自己跟章乙等人的份儿倒出来，留了六颗药丸，“这是你爷爷的份儿，拿好了。”
周乔闻了闻，捏着鼻子说：“这药味儿好冲，能治爷爷的癌么？”
“不能！”张文仙可不敢说“能”这个字，真治好了，以后会有滔天的麻烦，何况这药本来就不治疗癌症，而是固本培元，益气顺脉的，这六颗药丸给周铭轩绝对属于浪费，“回家一定要记得告诉于阿姨。”
“什么？”
“还有你爷爷也要知道，每颗药丸要连吃七天，可以和在水里，每天三次，连用二十一次为一个周期，然后就要静养歇息一个月。”
“好麻烦……。”
“这东西连着命呢，不是麻烦不麻烦的问题。”张文仙搜了一旧报纸，从下边沿处把服用介绍写上，撕给周乔：“姑奶奶，药拿了，走吧？”
“我再看一会儿，”周乔看着东墙上的大相框，里面贴着很多张文仙儿时的照片，还有几张泛黄的奖状，“你小时候长这样呀！”
张文仙也不知道自己小时候什么模样，“看够了吧，我小时候就很帅了，快走吧。”
“张文仙，开灯，这六个人的合影，我分不清哪个是你！”
为了早点把周乔糊弄走，张文仙拉了下灯绳子，并着周乔站在相框下，“哪张？”他问。
“这个，六个人搭着肩膀的这张，嘿，左边第二个是你！”周乔道。
“一二三四五六……，七，”张文仙心里默数着……，“七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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