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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9.3 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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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段时间,罕见的天文奇观,也不算格外奇观吧,日食上演,全球范围内年年都有,具体到中国,就相对难得了。月亮遮住太阳的投影,在地球上呈现基本平行于纬线的带状,偏食,十几个纬度都能看到,如果天气状况允许的话,而全食,范围则要小得多,只有大约二十公里的狭长地带。

    中国科学院国家天文台,在全国四个省份,四个能见到日全食的省份,建立了六个重点观测站。其中一个,位于上林北部的黑水县,与省科学院中都天文台、上林大学天文与空间科学学院合作。黑水是上林全省最不发达的县区之一,好在时值寒暑假,选择已经放假的县中心小学作为驻地,教室宿舍空着,可以住人,又有操场,便于安放观测设备。

    这次日食,甭管全食偏食,出现在早晨,刚刚亮透,重新暗下来,类似《竹书纪年》中,“懿王元年,天再旦于郑”,天亮两次,只是没有那么明显罢了。工作人员将仪器架好,看看时间,差不多了,镜头中,月影慢慢向太阳表面移动,就在这时,学校门口突然喧闹,准确说是吵闹起来……

    黑水县经济欠发达,普通民众,包括基层干部,文化水平不高,官民关系一直比较紧张。听说从城里,大车小辆来了不少人,还有很多从没见过的高科技设备,好像是有什么特殊天象。十里八乡的百姓闻讯赶来,好像越是穷的地方,人们越喜欢,也越有时间,越有心思凑热闹,吵着也要看。

    此次日食观测,虽说是纯粹的科研活动,毕竟中央来了人,省里很重视,组织部、科技厅、教育厅、科协,联署向黑水县委县政府行文,要求积极配合,提供一切必要帮助,科技厅还跟下来一位副厅长。黑水这种穷地方,一年到头,甚至几年也赶不上一次,当成头等大事来抓,衣食住行有限,关键是保障安全,绝对保障安全。出动警力,县公安局总共没多少正规军,维稳压力又大,武装部基干民兵,外加三级联防队员,好几百人,中心小学里三层外三层。

    老乡们吵着要进,公安局、武装部负责人当然不同意,说了几句难听的,两边,都说了几句难听了,以往积怨又深,很快冲突起来。院内的科研人员,那位副厅长,以及省科学院中都天文台台长、首席科学家,跑到门口,看看究竟怎么回事。问明,大致问明来由,不就是想看日食么,好办,这次活动,本来就具有科普性质,专门从省里带来两箱观测用的眼镜,第一天就交给县科技局,可笑县里,这种县里居然还有科技局,拿出来,发给大家就是了。

    县领导不干,你们刚来,不知道黑水的情况,跟这帮刁民,没有条件可讲,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口子一开,以后工作就没法做了。再者说,眼镜虽然不值钱,也是国家财产,怎么能白白送人?围堵校门的老乡,同样不干,我们不要眼镜,我们就要进去看……

    黑水方言诡异,现场很乱,又都是粗话,好在中都天文台,有一位在读博士后,老家就在临近另一个县,大致能听懂。闹了半天,老乡们以为,只有在县中心小学这个院子里,才能看到日食。天文学家们,也包括副厅长,虽然不是学天文的,哑然失笑,不是这个意思,偏食全省都可以观测,全食范围虽小,但在黑水,几乎全县,全县每个角落皆能看到。此时,天已经慢慢黑了下来,不时传来几声狗叫,犀牛望月,蜀犬吠日,你看,哪儿都一样,赶紧把眼镜发了,专业设备外人不能乱动,最多选几个代表。

    老乡们不信,当官的只会骗人。台长说自己是知识分子,不是,不算是,不完全算是当官的,吧?怎么不是,带“长”的都是当官的,平时鼻孔看人书记县长,在你们面前毕恭毕敬。知识分子?知识分子才不是这幅模样,我们见过知识分子,当年下放的那些臭老九,瘦得皮包骨,整天大气不敢出,那才是知识分子。

    科研人员,甭管算不算知识分子吧,反复解释。老乡们认死理,坚定认为,只有小学院内,才能看见日全食,最起码,里面看到的,肯定跟外面多少有些不同,否则干嘛不让进?至于自己为什么非要看这个日全食,似乎没想过,反正当官的关起门来自己看的,一定是好东西……

    县里那位姓王的公安局长,香港警匪片迷,据说有一手蒙眼拆装枪械的绝活。见状,身手倒是不错,蹬着车门,蹿上警车车顶,掏出手枪,朝天就是三枪。

    商朝第二十八,也是倒数第四位君主,本名子瞿,谥号武乙,纣王的曾祖父,性暴戾,而且不信邪。《史记·殷本纪》记载,“为革囊,盛血,昂而射之,命曰‘射天’”,皮囊装满血,扔到半空中用箭射,血囊迸开,很开心,管这叫“射天”。“猎于河渭之闲,暴雷,武乙震死”,不久之后,去渭河平原一带打猎,大晴天,凭空咔嚓一个响雷,成为正史中第一个被劈死的。

    “警察开枪啦…… ”

    “警察杀人啦…… ”

    越聚越多,少说也有一两千人,老乡们踏破封锁线,冲进县中心小学,见人就打,见东西就抢。国家天文台、中都天文台、上林大学天文与空间科学学院,几十名学者,外加组织部、科技厅、教育厅、科协随行人员,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躲得快的挨了几脚,躲得慢的一顿老拳。

    价值数千万,各种观测、拍摄设备,一部分被抢走,光缆无铜,偷也没用,一部分在抢夺过程中损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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