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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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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耀灵还没下山,便在湖边寻到了阿西和竹子的身影。

    阿西支腿坐在石上,竹子抱着阿西的膝盖乖巧地依在一旁,时不时会扭头发问。

    他眸光一软,加快了步伐。

    平静的湖泊忽然被搅动,藏獒犬从水里钻了出来,嘴里叼着肥大的然乌鱼。

    竹子欢喜地“喔”了声,扭头告诉阿西:“小祖宗抓到鱼啦!”

    阿西搂着她的身体,应了声:“嗯。”

    藏獒犬快速游回了岸,将鱼丢在沙地上,浑身抖了抖,溅了一地水花,讨好似的望着阿西。

    竹子早已将垂死挣扎的鱼抱到了自己怀里,看见叶耀灵,双手捧着鱼给他看:“爸爸,你看,小西阿姨叫小祖宗给我抓的鱼!”

    鱼一蹦,一个弧线落了地。

    “哎呦嘞,我的鱼……”竹子跟着往湿地上一坐,重新抓鱼,泥污沾满了衣裤和手。

    叶耀灵无奈地扶住了额。

    阿西就近抓了抓藏獒颈上的毛发,抬头看见叶耀灵的神情,不自觉笑了笑。

    “还好意思笑?”叶耀灵随竹子撒欢去了,与阿西隔了几步距离,也在湖边坐下,轻斥了一句,嘴角却是衔着笑的。

    藏獒犬感觉到了危机,紧偎着阿西趴下。

    “怎么,你又要骂我看不住竹子?”

    叶耀灵着实有些冤枉,草原上那次,他不过口吻稍微严厉了些。

    “阿西领队不理人的脾气叶某见识过了,还怎么敢?”

    阿西抿着唇笑,伸手去拉他的手,他却躲开了,阿西一愣:“你……这么小气呢?”

    “……”叶耀灵眉头轻敛,“若你没碰它,我自然乐意。”

    阿西低头看藏獒:“……”

    阿西还是执意拉上了他的手,叶耀灵看着她,最后深深弯腰,藏进她帽檐底下,给了她一个轻吻。

    学生们的帐篷已经支好,事先和藏民说好的蔬菜也送来了,大山忙着生火烧水,柱子提着青菜萝卜和吴影、于晏晏去洗,走了一半,发现那俩人没了。

    车前的空地上,俱乐部的成员和白领们围坐了一圈,连沈怀瑾和穆承宇都在其列,现下吴影和于晏晏也跑了去凑热闹,柱子踮脚一看,中央盘腿坐着的是登贾,低眉垂目,一脸沉和。

    柱子想着,贾骗子能有这等人格魅力,看来总算是认真敬业了一回,讲起禅论起道了。

    他凑近一听,听见登贾一本正经地低缓道:“万物皆有根,向根乃本性,小祖宗感念至其根,一朝忘我,我不过受苦受累为人渡河者。”

    一青年略略沉思,说:“大师的意思就是你是小祖宗的后爹,现在它找到亲娘不管你了呗!”

    众人醍醐灌顶,登贾缓缓一颔首:“是也。”继而抬眸一觑,“这位施主有慧根。”

    呸,柱子暗骂这贾骗子忒不要脸。

    有人说:“那大师快给我们讲讲小祖宗的亲娘,看看是怎样的前尘往事。”

    众人坏笑起哄。

    呸,柱子暗骂一群不要脸的人。

    登贾淡淡摇头,拿足了乔才说:“这就说来话长……”

    “说来话长就歇着。”柱子把麻袋一丢,长腿跨了进去,“这故事我保准讲得比你精彩。”

    “好好好,你来。”登贾倒没跟柱子争抢,虽笑着,却有藏不住的倦容。

    柱子手一扬,倒有模有样:“你们去过这样一个地方吗?没有路,一年至少有六个月大雪封山,却总有人想走出去,也有人想走进来,这些人裹着棉袄从3月就开始等待时机,也有的人蓬头垢面已经被困了一个冬天,小祖宗的亲娘就是在3月中旬一个暴风雪的天气出现的……”

    ——

    叶耀灵用草绳把鱼串了起来,竹子仰头盯着那鱼,咽了咽口水:“爸爸,你可一定要记得给我和小西阿姨烤鱼啊。”

    “嗯,忘不了。”

    竹子得了保证,反而双手捂了眼睛,转身埋进阿西怀里,阿西搂着竹子,有些仓促地拍了拍她的背,不知她突然伤心的缘由。

    叶耀灵轻描淡写地解释:“嘴瘾犯了。”

    竹子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妈妈,我突然好想好想吃海鲜哪。”

    阿西:“……”都管她叫妈妈了,该是有多想吃?

    竹子没能伤心多久,便被叶耀灵勒令把鱼放到大山那去。

    阿西看着竹子提着鱼在前面走得一顿一顿的背影,有些心疼。

    叶耀灵握紧了她的手:“心疼了?”

    阿西没做声,叶耀灵接着说:“宝宝哭得越大声越没事,到了真正伤心的时候……”

    说到这,叶耀灵兀自笑了,“那模样可倔了,我看着便时常想起你小时候哭的样子,那眼睛一模一样。”

    阿西沉默片刻,终于出声,却是反驳他:“水电站那天,她就哭得可大声了。”

    叶耀灵牵着她的手,脚步未停,没立刻说话。

    阿西想到什么:“难道……”

    他的声音已从她头上缓缓传来:“她不哭,你怎么出来见我们?”

    半晌,阿西轻声道:“都是骗子。”

    大山给竹子放好鱼,叶耀灵和阿西也到了近前,隔着帐篷,都能感受到柱子的慷慨激昂。

    大山怕阿西责怪柱子,说:“这两天柱子做了不少事,也算难为他了,让他玩吧,我一个人搞得定。”

    “也好,正好这故事我没听过。”阿西和大山说完,将手伸向了竹子,“你听柱子说过故事吗?”

    竹子抓上阿西的手,把脸埋进她手心里,抑制不住悲伤地又掉了几把泪:“我只听过爸爸说的故事。”

    “柱子说故事说得不错,我们去听听。”阿西抱上竹子,后面跟着藏獒,和叶耀灵一起悄声坐到了人群后边,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加入。

    原来登贾以前并不是什么喇嘛,至于现在是不是,柱子一笑而过。据登贾的说法,放下屠刀前,他不过万人中一个混混罢矣。

    3月中旬的某天夜里,突然刮起了暴雪,被风声吵醒,翻个身裹紧被子继续睡的登贾,依旧是他那个混混。

    这场暴风雨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

    那日的客栈与平日无异,非要找出不同的话,就是门窗紧闭,气氛低压。

    3月份的人其实不多,却因这个冷天气捂不暖被子,都集中到了大厅烤火,有烧炭的,烧柴的,还有烧牛粪的,混着不洗澡的汗臭味、烟味,客栈充斥着怪异的味道。

    有人苦闷于交货期的临近,和同伴低语抱怨这几日的坏天气,有人把窗户打开一条缝,查看风雪是否减弱,结果被呼啦了一脸冰渣滓,“嘶”一声缩回脑袋,又拿木板把窗压实。

    男人们一走动,房梁和楼梯便吱呀吱呀地响,雪再下下去,这小客栈恐怕也支撑不住了。

    客栈的门就是这时候被敲响的,好在寒冷并没有麻痹男人们的神经,拿刀的拿刀,拿棍的拿棍,客栈老板也从柜台底下找出了他那把旧式的长-枪。

    敲门声越来越大,几个彪形大汉一起去开的门,夹雪的风涌进来,火盆里的火苗噼里啪啦窜起老高,外头白茫茫一片,却没看见有人。

    正要把门重新堵上,有东西挤了进来,众人低头一看,看见了一个孩子,穿着肥大的黑色破洞的藏袄,肚子鼓着,雪已没到了大腿。

    那孩子进来后,没有马上去烤火,而是走到柜台前向老板要房间,说的土生土长的藏话,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睫毛上结了层白色的冰。

    登贾看到她的眼睛后,扼腕叹息:狼窝里竟进了只小绵羊。

    客栈房间还有富余,但老板坐地起价,喊了高价,那孩子一语不发地付了房钱,踮脚拿了找钱后,环顾一圈,走到了登贾几人边上,只有他们这里稍显宽松。

    随后那孩子拉开衣服,抱了团黑绒绒的东西出来,是只纯种的藏獒幼犬。

    登贾几人当即内心有些骚动,在当时已经开始出现将藏獒犬贩卖到内地的淘金热,这只犬品色这么正,绝对能捞一笔,但他们都不露声色。

    那孩子的脚下慢慢积了一滩融水,老板骂骂咧咧,趁火打劫地要她打扫客栈。

    呦呵,这客栈得积了多少年的灰啊。

    登贾几人却笑得甚满意,扫吧扫吧,晚上睡死了藏獒犬就归他们了。

    事情却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顺利,狼不只他们这几匹,羊却只有那么一只,几群狼暗里争夺,倒让羊得了安生,并且,怎么处理这只羊也是个大问题,还不至于把羊杀了丢雪地里,所以要等个天晴、方便跑路的好日子。

    暴风雪终于停歇了,那孩子却开始带着藏獒犬每天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去干什么。

    某天夜里,有人摸到了那孩子的床上,被藏獒犬一口咬住了鼻子,等那人被众人救出时,已满目全非,奄奄一息,鼻子自然是没了。

    登贾看见,那孩子抚着余怒未消的藏獒犬,就那么安静地望着他们,还是那双眼睛,亮堂堂的,没有一丝惊吓和慌张。

    他突觉背上一凉,这哪是羊啊。

    第二天,另一条消息便传开了,有人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包袱,硬邦邦的,里面有枪。

    这下谁还敢叫她擦地?讹她的钱?客栈老板都不知躲到哪个小情人那去了,只苦了他们这些住客。

    事情在某一天发生了转机,那孩子依旧在天黑后回的客栈,却把熟睡的犬、枪,还有钱统统搡给了登贾,登贾的内心是拒绝的。

    她以为是她的诚意不够,摸了一把刀出来,三棱的刺-刀改造而成,刀身有些发黄,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大概就是死人的味道,实在不吉利,登贾当即怵地连连后退。

    她说:“这是我所有的了,你帮我把它养大吧。”

    登贾连声拒绝,只差给她跪下。

    她略作思考,却说:“可你很喜欢它啊。”

    登贾:“……”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她却已快步下了楼梯,登贾追了几步,她回头看了一眼,说:“你不能把它卖了,它长大了我还来找你要的。”

    登贾又追了几步,她身上只带着她那把刀,一下子便走得没了影。

    他原是想问问它的名字的。

    ……

    虽没有风花雪月,众人也听得入神,柱子却双手一拍板,字正腔圆道:“今儿就到这了,各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掌声吆喝声此起彼伏,柱子没享受多久万人景仰的滋味,便眼一斜看见了阿西,连忙拱手说:“菜还没洗,小生先告辞。”

    听众们自然不放人,柱子提着自己快被扯掉的裤子无奈道:“我阿西姐可在呢。”

    众人后知后觉,终于发现身后不知何时来的三人,以及身为故事主角之一的藏獒犬。

    柱子得以脱身,两手提起麻袋麻溜要走。这些人看见,眼里都放出了光,在这高原的荒郊野岭,吃顿蔬菜都是奢侈的,小高队长被推搡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想要搭伙。

    阿西心情好,点头允了。

    热情的小高队长手一挥,带领着他的兄弟姐妹们从柱子手上哄抢过菜去洗了。

    人变少了,登贾唤了几声小祖宗,藏獒犬抬头去望阿西,没得到挽留,迈步到了登贾面前。

    登贾抚着藏獒犬的脊背,等它趴下,问:“阿西领队觉得柱子说得怎么样?”

    “柱子一向说得不错,不过……”阿西停顿片刻,扭头看向叶耀灵,说,“它就是我的。”

    还留在一边的沈怀瑾、穆承宇和柱子闻言都愣了一下。柱子愣的是,这个登贾说烂了,他们也听烂了的故事,兜兜转转竟是阿西姐的,沈怀瑾和穆承宇愣的是,这不单单是个故事。

    叶耀灵了然之余,满足又无奈,她这语气似是要他帮她讨回什么。

    竹子听了,爬起来够上阿西的脖子:“我也是你的。”

    阿西还没说话,叶耀灵就将竹子抱了过去:“你是我的,你是妈妈送给爸爸的礼物。”

    “那妈妈把她最好的都给爸爸了。”竹子已应答得如顺口溜,夸了自己,还不忘问阿西,“是不是呀,小西阿姨?”

    阿西没有机会回答,她唤了声藏獒犬,用的藏语,藏獒犬委屈地呜嗷一声直接从原地扑到了阿西怀里,占了原先竹子的地方。

    阿西被它带着歪了歪身体,藏獒犬继续呜嗷呜嗷,平日一向凶猛冷静,如今像个受伤的幼兽。

    谁都不得不相信,这只藏獒犬确实是阿西的了。

    竹子嘴里嘟囔着“我也要抱”,挣出叶耀灵的怀抱,踩着藏獒犬的屁股,扑到了它背上。

    阿西护着竹子,努力想了想她是何时将藏獒犬送了人的,大概是她出山的时候吧,又为何是送给登贾,大概因为他是好人?

    这……肯定不是。

    阿西又想到叶耀灵说的他差点就买了,也就大概记起来了。

    昨天,在小镇镇民家中的高台上,叶耀灵从她背后勒住她脖子,从上往下地凝视她时,她忆起了他们初次见面的光景。

    当然,以这种姿势相见,可见当初也着实谈不上什么美好,但阿西想,她钟情于他也只能在那时了。

    可没想到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比之更早,也就是说,她钟情于他,也更早。

    这都能记错,她也真是臭记性。

    严格说来,他们初遇是在喜马拉雅山脉下,某个原始封闭的小聚落。

    绵绵雪山的另一边是尼泊尔国,但小聚落的人不知道什么尼泊尔,只知道在山的那头有个和他们相似的村落,经年下来,两地间虽鲜有来往,熟知山路的人却是有的,只是来了穿绿军装扛枪的人后,出去的人更少了。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里渐渐有了汉人,有了外国人,他们在当地寻找熟知山路的人做向导,躲开哨岗出境。小聚落依旧原始落后,往来的人却复杂了,后来有了个小小黑-市,黑-市外头时常有些稀稀疏疏卖东西的藏民。

    那天,和往常一样,天刚亮,阿西便坐在黑-市门口,卖狗。

    这一坐,就坐了两个时辰。

    这两个时辰并非无人问津,却都失兴而归。阿西是再坐上几个小时也没问题的,小藏獒却不想呆了,咬着她的藏袍很不安生,于是她带着小藏獒进黑-市溜了几圈,再出来时,她原先的位置被人占了,只好在远处另找了个位子。

    又坐了很久,阿西感觉饿了,小藏獒更饿,但为了讨好阿西不要卖了它,装着乖巧,只声不吠。阿西到旁边的旁边的旁边买来了糍粑,小藏獒还风骨地表示了一下不吃,但看阿西一副已经不在乎它,随它吃不吃的模样,只能委屈地接受了。

    叶耀灵就是在一人一狗大嚼着糍粑的时候出现的。

    阿西从未见过这样一个干净又好看的人。

    藏民经年不洗澡,自然没有“干净”一说,她见过最好看的藏族人是教她刀法的天-葬师,模样端正英俊,但日久天长,身上总有股死人的腐臭气味,除此之外,她见过的就只有地痞流氓和走-私犯了,多长得凶悍粗莽,也没好看的,全然不能与叶耀灵的斯文清俊相比。

    阿西之所以对他一见钟情,只能怪她见的世面太少,见的人也太少。

    初初成年的叶耀灵便已个头极高,身形修长,他低头从黑-市木门里出来,眉间有淡淡的厌色,并不允人亲近。

    原来他不喜欢这种地方,但这里却是阿西为数不多的消遣去处,这个发现让阿西悄悄泄了口气,让她更泄气的是,他慢悠悠地拨弄着藏民卖的东西,要多慢有多慢,应是在等人,所以借此消磨时间。

    阿西焦虑得屁股挪来挪去,早知她应和占她位置的人据理力争,小藏獒发现阿西的躁动,顺着阿西的视线也看见了那个男人,抗议地压在她怀里,决计不让她起身。

    很久很久之后,黑亮的长军靴终于走了过来,阿西顺着他垂落的衣摆看上去,在大衣里面,他身穿黑色暗纹的马甲和白色衬衫,从衣领到裤腿,精致得寻不到一丝褶皱。

    恰恰与现在相反,青年时期的叶耀灵更为偏向清冷持重,但是……

    他没有任何停下的迹象。

    阿西有些懵地望着大衣掩着的长靴独独越过了自己,继续懵着的阿西“诶”一声,伴着小藏獒被摔滚在地上的低闷声,扑出去抱住了男人的一条腿。

    好看的男人淡淡望着她,冷静优雅,不失风格,但阿西刚萌芽的一颗少女心便这样夭折了,他是天上的云,她是地上又烂又臭的泥。

    尽管内心凄凉,阿西也没放人走,她一向委曲求全,倒是第一次强势起来,也是第一次这样赖着抱一个男人的腿。

    她应是有许多话要问他的,比如为什么刚才在里面她没有看见他等等,最后却只剩下一句:“你要买我的狗吗?”

    他听不懂藏话,一双眼愈发冷漠,彼时刚学英文的阿西又憋出一句:“mydog?”

    最后他终于没走,衣摆顺着长靴往下一滑,屈腿在她面前蹲了下来,鞋边沾了一片脏雪。

    阿西伸手去擦,又很快缩了回来,她的衣袖积满黑色的油脂,实在太脏,改扯着衣服内衬。他抬手虚挡,阿西讷讷地缩回去,揪着衣袍,不知如何是好。

    他看一眼在她怀里同样是缩着的藏獒犬,做了个让她说说的手势,阿西磕磕绊绊地开始讲,无非是些它很听话,会捕食,会护院之类的话。

    他神色淡漠地听着,一语不发,直至她说了句可爱,他终于开口:“不,我不认为这是个高明的说法。”

    从他出现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优美的英式发音,声音沉静,即使这么冰冷严肃地表示他的不赞同,也觉得是绅士的。

    阿西顺着他的话改了口,却不知该说什么了,于是在叶耀灵耳中,她嘴里开始了胡乱的咕噜咕噜响,说的什么听不清也听不懂。

    出于良好的教养,他没有在她说话的时候离开,但手指轻搭在了额间,很干净修长的手。

    阿西停止了咕噜,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牛皮水袋,不敢逾矩亵-渎了这么干净的人,在原地举着水袋,说:“你可以试试。”

    他望了眼她手里的水袋,沉默着没说话。

    阿西又说:“不舒服可以喝这个,你会觉得是个好主意的。”

    她说得乱七八糟,但他听懂了,似乎没想到她能看出他身体的不适,过了会说了第二句话:“这是什么?”

    阿西不知道怎么说酥油茶,断断续续地说:“牛奶做的茶。”

    他依旧冷淡着没什么反应,阿西依旧卖力地劝说着。

    终于,他将头伸过来了一点,阿西看出他的意思,打开了水袋塞子,他就着她举着的手闻起味道。

    阿西与他挨得极近,屏息望着。

    他很快就离开,恢复了先前的姿势,说:“你错了,我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阿西:“……”所以说,如今的叶耀灵简直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亲和得不能再亲和。

    阿西并没有机会再和他说话,因为他一直等的人来了,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姿挺拔,相貌周正,对叶耀灵态度恭敬,大概就是年轻时候的古诚。

    古诚看了一眼地上的藏族小孩,并不觉什么异常,和叶耀灵寥寥交流了几句,阿西听得懂一些汉话,但他们说的汉话和她听到过的不一样。

    古诚听叶耀灵说了两句话,便面色凝重道:“先生,您可不能买这犬,买了您要往哪儿带啊?”

    叶耀灵冷冷地瞥古诚一眼:“我说我要买了吗?啰嗦。”

    说完,他便起了身,换古诚蹲下来,用简单的藏语和她说话,阿西抿着嘴不开口,古诚一时苦恼如何继续对话。

    叶耀灵走出去两步,又回头:“他会点英文。”挺聪明的。

    古诚惊讶地望着阿西,想来当时在落后的藏区有个会说英文的藏族孩子确实很异常,古诚对她有了些忌惮,但还是将叶耀灵不会买她犬的意思以及歉意传达到了。

    阿西不在意这些,轻点了一下头,有些失落,他说她会英文时,用的是“他”,他没认出她是男孩还是女孩。

    古诚牵了马来,后面跟着一个藏族男人,阿西认得那是这里有名的蛇头,专带人偷-渡出境,原来他们也要出境,阿西想去告诉叶耀灵,那人可狡猾了,她也可以带路,她还曾在一年冬天因为食物告罄,溜进那头的村落偷吃了东西呢。

    阿西终究没说。

    那时候,她从没想过明天的事。

    但积雪融化,也是她该出发的时候了,她不在意生死,也就不畏前途,只是不舍得她的犬。

    她其实早早就相好了人,来寻卖家,不过是消遣,她将犬托给登贾时说的话,也不过是句无用的威胁,她应是没死也回不来了的。

    只没想到,登贾当了真。

    ——

    入夜之后,湖边生着火堆,一群人在吃闹。

    阿西绕过人群往外围车边走,半路被叶耀灵拉进阴影里,他一顿猛亲后才放了人。

    阿西一路上了沈怀瑾的车,车后面坐着张雅南和陆坚志。张雅南看见阿西,躲闪地避开目光,挨紧了陆坚志。

    平日间这两人冷言冷语,如今倒伉俪情深了。

    阿西在副驾上坐着没说话,几分钟后上来了大山。大山给阿西使了几个眼色,阿西全然没理,大山只好自己开了口:“说说吧,怎么回事?”

    大山体谅张雅南受了惊吓,已放缓了口气,但还是把人吓得不轻,陆坚志替人打抱不平起来。

    阿西看见车外几米处有道瘦高的影子,穿的白色衣服,是叶耀灵,她走后他便一直等在寒夜里。

    “你下去。”阿西冷冷开口,陆志坚不愿也下了车。

    大山并没有强迫张雅南开口,他已听阿西说了大概,只是来得个口实。

    “是不是文昊?”陆志坚就在车外,大山压低了声音问。

    张雅南闻言,似更加抿紧了唇,不承认也不否认。

    大山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尽他的义务劝了几句,自然无果,最后,大山说:“去吃些东西吧。”

    张雅南显然没有下车的意愿,大山无奈地转回头,听见阿西说:“待在这人少的地方,等着强-奸犯?”

    张雅南身体一抖,恨不得马上到人多的地方。

    大山咳一声,话虽然糙了点,但到底是阿西姐厉害。

    文昊一向很好地隐藏情绪,打完电话回来却一直脸色不好,拿着俱乐部分享的啤酒独自坐在角落,张雅南像避鬼神般,绕了个s路线融入人群。

    叶耀灵从柱子那儿牵来竹子,竹子走路已经有些缓慢,也不知道有多少东西下了肚,却一路强调自己还没吃饱,生怕吃不到鱼了。

    叶耀灵单独支了一个火架,阿西已经等着了,竹子靠到了阿西怀里也还不敢大意,直到看见叶耀灵提了鱼过来才吁了口气。

    鱼已经处理过了,也不知道是大山给弄的还是他亲自动的手,但他做这些得心应手是无疑的。

    当叶耀灵把鱼洒上辣椒粉从架上取下来的时候,竹子已经挪出阿西的桎梏范围,眼巴巴地问:“爸爸,好了吗?”

    “嗯。”叶耀灵问两人,“谁要头谁要尾?”

    竹子咽着口水,扭头望阿西:“小西阿姨,你快选。”

    阿西看出她的心思:“你小你先选。”

    竹子果然立马扭回头告诉叶耀灵:“爸爸,我要头。”

    叶耀灵嗯了声,又问阿西:“你呢?”

    阿西:“我要尾。”

    然后,在竹子期待的目光中,叶耀灵将鱼从鱼肚横剖开来,成了有头有尾的两半。

    阿西和竹子:“……”

    既然如此,那还为何问她们?

    叶耀灵将有鱼骨的部分给了阿西,竹子的他替她拿着,竹子扯着叶耀灵的裤子,急急道:“爸爸,快给我尝尝!”

    没有工具,叶耀灵用手撕了一点鱼肉,吹了吹送进竹子嘴里。

    叶耀灵问:“怎么样?”

    竹子嗯嗯着,凑上去要亲叶耀灵,叶耀灵脸上不愿,还是好好地亲了一下竹子。

    大概这鱼太香,吸引了不少觊觎的目光,但就一条,谁也不好意思去讨,很快就没人看了。

    沈怀瑾也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却看见竹子亲完了叶老师,又转身去亲了阿西,小孩的亲吻本来无妨,但竹子刚在叶老师嘴上亲过,阿西怎么也该避嫌才是。

    穆承宇拍了一下在沉思的沈怀瑾:“你……也发现了?”

    沈怀瑾盯着穆承宇看:“你又发现了什么?”

    穆承宇被他盯得愕然了一下,只道了事实真相的一半:“叶老师好像还挺喜欢我姐的。”

    沈怀瑾脸色倒没刚才那么沉了:“我也看出来了。”

    穆承宇想着要赶紧扯开话题才是,又听沈怀瑾兀自说道:“好在阿西不喜欢斯文那类的。”

    穆承宇被啤酒呛了一下,千言万语只剩俩字:“哥们……”

    旁边开始玩起了游戏,穆承宇平时是绝不凑那热闹的,这会儿忙拉过沈怀瑾,给他转移注意力:“我们也过去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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