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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塔镇妖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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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的,这是鬼火还是油灯?”黑牛说话间已经把伞兵刀拿在手里,我壮着胆子仔细瞧了瞧,堂屋门不知何时被悄无声息的打开,通过房门能清晰的看到,正当面的桌子上有两盏油灯,被风一吹,光亮忽闪忽闪的窜动,“是油灯,过去看看去。”

    三人来到堂屋,屋内宽敞,但没有桌椅,正对门用黄土砌成一个供台,供台上燃着两盏油灯,供台后面是僔泥像,虽然有油灯,但是上端依然看不清楚,我用手电筒照了照,只觉着这尊泥像表情怪异,说不出是怒是嗔,除此之外,似乎还有哪里不对劲,但是,一时又说不上来。这里与其说是堂屋,不如说是佛堂,只是这里供奉的不是佛像,而是一蹲身披铠甲的将军。

    黑牛见两盏油灯真真实实的摆着,心里少安,把伞兵刀插回腰间,看着将军泥像说道:“靠,这家伙还是个大头娃娃。”经他这一提醒,我也看出了这泥像的另类之处,头确实大的出奇,比例是正常人脑袋的两倍。顾奕芯皱着眉头说到:“我觉着这个雕像太诡异了,好像他的身体和脑袋原本并非一体,嗯,或者说是拼接在一起的。咱们还是快点离开吧。”

    黑牛把两个背包扔到地上,用手电筒又扫视了一圈,除了祭台和那尊泥雕,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他一屁股坐到地上,说到“这里啥也没有,你怕什么?一个泥胚子能把咱们怎么样?”

    两盏油灯发出的光亮虽然没有手电筒那么强烈,但是屋里也被照的差不多,让人心理踏实了很多,我也跟着坐下,“咱们现在出了村寨,怕是那头野猪又会找上咱们,虽然这个寨子名字渗人,但是这里应该有人住,算是安全的,那个驼背老头可能进来点着油灯又出去了,咱们刚才只顾着看石碑,也没有留意。”顾奕芯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害怕再次被野猪追赶,便不再说话,在我身边坐下了。

    难得有片刻放松,我们关了手电筒,黑牛属于多动症患者,坐了没两分钟又抬屁股站起来,到祭台前翻看,一会,踮起脚尖,伸着胳膊从两个空着的泥供盘后面拿出一盒竹签,鼓起腮帮子吹了吹上面的灰拿到我们面前“看来这里的人也喜欢求神问签。”

    我接过来数了数,里面一共64根,不由自主的手贱拿起来晃了一下,一根竹签掉落在地上,我顺手拿起来一看,真是日了狗了,第二十九卦坎卦。黑牛忙问“老苏,这什么意思?”我解释道“挂象说:一轮明月照水中,只见影儿不见踪,愚夫当财下去取,摸来摸去一场空。”黑牛有些急了“靠能不能说得通俗易懂点?”

    我拿着挂签解释道:“这个卦是下坎上坎,同挂相叠。坎为水、为险,两坎相重,险上加险,险阻重重。两水重叠,坎水为险,进固险,退亦险,反正就是他妈,进退两难的意思。”

    “摸来摸去一场空?这挂上说咱们这趟进山摸不到明器?不对,应该是你进山摸不到明器,不能代表我们。”黑牛说完把挂签放回去,刚要自己晃,想了想自己心里没底,转手又递给顾奕芯,顾奕芯晃了几下,一根挂签落地,我捡起来看了看说到“是第63挂,坎离挂,本卦上卦为坎,坎为水;下卦为离,离为火,水火相煎,此番卦象阴阳相冲,乃宿命互克之兆,大凶也!”黑牛看着我不解的问道“大胸?怎么,从卦签上还能看出罩杯来?老苏,你真是神了!”我瞪了他一眼,严肃的批评道“你思想太不纯洁了,简直就是低俗到家,我说的是吉凶祸福的凶!”黑牛哈哈一笑,我懒得搭理他,清了下嗓子,一本正经的继续说到“顾奕芯抽到的这个挂签,观之布局凌乱参差、惠散鸟无,可断此属难见一遇之灾劫,实有消亡恶果。”顾奕芯被我这一说吓得脸色发白,眉头紧促,也不说话。我想着的说点什么开导开导她,但是卦象在那摆着,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看你俩这手气臭到家了!”黑牛拿过签筒自顾自的摇起来,一边摇着,嘴里还一边念着“天灵灵地灵灵,好签好签快显灵”,说着用力一抖,可能是用力过猛,所有的挂签一下子全散落地上,他扭头问我,“老苏,这啥意思?”我禁不住笑出声来“这说明老天爷不愿陪你玩……”

    话音未落,泥雕将军像后面传来两声咳嗽,三人被吓了一跳,只见那个驼背老头不紧不慢的从泥像后面走了出来,感情那里有道后门,刚才我们在屋里也没有仔细看一下,着实是大意了。

    老头笑着说“算卦本来就是半真半假,当不得真。”他在我们面前坐下,我仔细打量了一下,他大概有八十多岁的样子,头额头突起,像个肉瘤,那条黑狗趴在他身边,吐着长舌头,眼睛红的渗人,见了我们也不叫。

    原来,刚才驼背老头点着灯后没有离开,而是进了后殿,我好奇的问他“敢问老爷子,这个村寨为什么叫停尸寨?”

    老头拿出烟袋,填满一锅烟丝,用点火石打着了大口抽起来,一时间,四周烟雾浓烈,但是一点也不呛人,闻了反而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烟。他慢慢说到:这里以前是个屯兵的山寨,一个将军带着军队在这里安营扎寨,奉命绞杀南边蛮匪,蛮匪绞杀完了,一部分人撤走,一部分人留在这里扎根驻守。后来,军队在山里修栈道的时候挖出了一个大墓,墓里奇珍异宝无数,为了防止部下偷盗,那领头的将军就决定亲自进墓登记珍宝的数量,想把这些东西都进贡给朝廷,好讨个封赏什么的,但是大墓突然塌了,砸死好多人,那将军死里逃生,满身鲜血的从墓里爬了出来,但是回到村里后性情大变,对所有的人都避而不见,大家只当他受了惊吓,也没有多加留意,一天夜里,那将军趁大家都睡着了,残忍的用剑杀死自己大大小小十七口家眷,过了没多久,那个将军也死了,入殓的人说,死后第二天,将军的头竟然变得巨大并且怪异,脖子上有一道血痕,像是整个脑袋被人悄悄换过。寨子里的人本来认为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是,到了将军头七的那天夜里,村里忽然下起暴雨,整个村寨里的人全部莫名其妙的暴毙而亡,死状非常凄惨,朝廷体恤这些人的剿匪军功,就派人来把所有人的尸体入殓进棺,抬进石楼,并把原来的将军府邸改建成了这座贡庙,用来供奉将军。整座村寨也就此改名叫做停尸寨”

    黑牛问到“你是说这里所有的石楼里都放着棺材?这也太他妈渗人了,对了老头,我们刚才进去的那座石楼里为什么还有小孩棺材?别和我说是童子军啊。”

    老头摆摆手,“哪有什么童子军,那是驻守士兵的孩子。当年留守下来的那批士兵把俘虏来的蛮女当媳妇,生了孩子再把蛮婆娘赶走或杀掉,几乎每座楼里都有两口棺材。”

    顾奕芯双手抱着膝盖,坐在我旁边听得很认真,她想了想开口问老头“老大爷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是看守这座停尸寨的?”

    驼背老头把烟锅在脚上磕了磕,烟锅底的火星掉在地上,亮了一下就熄灭了,他幽幽的说到“很久了,大概明末时候的事,至于我,我是刻碑人,我得给他们每个人都刻一座石碑,有道是:兵卒一朝生死灭,三魂七魄无处搁,幽冥阴司轮回处,善恶六道随阎罗。我得替这寨子里的亡灵向阎罗进言。”

    据我所知,做刻碑人是有讲究的,必须是纯阴之命,所谓纯阴之命即是纯阴八字,就是说人八字里面天干地支属性都是阴性的。比如天干:甲乙丙丁……甲为阳木,乙为阴木,丙为阳火,丁为阴火;以此类推,地支亦然。命书上说“纯阴不生,纯阳不长”?阴阳媾合方生万物,纯阳纯阴失于平衡,皆为病态。没想到这个驼背老头竟是罕见的纯阴之命。

    我大脑飞速转动,揣摩着老头刚才说的话,觉着似乎有些漏洞,我盯着他问:“既然这些尸体都是明代的,有的都已经烂成渣了,为什么现在才刻碑?不是应该入殓之后就刻吗?或者说,你,到底多大岁数了?”

    没等老头回答,油灯的火苗被风吹的忽闪一下,我们三人的影子跟着晃了几晃,我立即觉察到不对劲,妈的,地上一共才三个影子!驼背老头竟然没有影子!那他娘的就应该不是人!

    黑牛也觉察出其中的诡异,没等我招呼,他下意识的将手里的签筒狠狠的朝驼背老头砸去,签筒像穿过空气一样穿过老头的身体,而后重重的撞到祭台的泥墙上,哗啦一声散了架子,导致挂签洒落一地,祭台泥墙也被砸了个坑,泥块噼里啪啦砸到挂签上,掀起一阵尘土,呛的顾奕芯捂着口鼻只咳嗽。与此同时,那条趴着的黑狗猛然窜起向我扑过来,我赶紧用腿去蹬,这畜生呲着牙一口咬在我腿腕上,我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这下怕是要掉块肉了,不过说来也怪,竟然一点都不疼。黑牛拎着包爬起来,冲着黑狗的头重重砸下去,这家伙他娘的可能一时着急忘了这是条幽冥狗,砸是砸不死,也砸不到的。黑牛这一下显然是卯足了劲,我只觉得腿骨一麻,疼的眼泪险些掉下来,不过,幸好这包里都装了些吃的和绳索之类的轻资品,要是换成那个装装备的背包,我的半条腿肯定就不幸佘在了战友手里。

    驼背老头大笑一声,那笑声说不出的诡异,而后竟然和黑狗一起消失了,祭台上的两盏油灯也噗嗤一声灭了。黑牛赶紧站起来,用狼眼手电筒扫视四周,骂道“他奶奶的,又着道了!”顾奕芯打亮狼眼手电筒,我惊魂未定的卷起裤腿借着光亮查看刚才被黑狗咬的地方,腿上乌青一块,并没有出血,就像农村人夜里睡觉时常发生的“鬼拧青”一样。

    我忽然想起康教授给我们留的字条,上面清晰的写道: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他可能是想警告我们,我们从山上看到村寨里的灯光是假的,不要盲目投靠,他很可能也看见过这个鬼火攒动的山寨,但是这个老狐狸没有进来。唉,老爷子为什么不写具体点呢?要是写明白了,我们或许就不会进这该死的停尸寨了,我心里及其不爽,把这个臭知识分子连骂了好几遍。

    黑牛还在气头上,他掏出工兵铲,在底板和祭台上四处敲敲打打,嘴里对驼背老头的咒骂之语不绝于耳,他用工兵铲端起祭台上的铁碗油灯扔到地上,油灯里连滴油也没有,只剩半碗厚厚的灰尘,哪像刚燃过的样子。我爬起来活动了几下腿,对着黑牛说到:“刚开只怪我们大意了,进来的时候没有仔细看看,连油灯里有没有油都不知道,妈的,这会非给他查个底朝天不可,什么妖魔鬼怪?哪个再敢出来捉弄老子?把老子惹急了,老子一把火把他们的老窝给烧个精光!”不过转而一想,刚才那个老头好像也没把我们怎么样,更何况这是石头房子,就房梁是几根木头,想烧也烧不着。

    顾奕芯抱着背包紧跟在我后面,催促我们赶紧离开,黑牛的倔脾气也上来了,或许他觉着竟然被一个鬼魅给摆了一道,不但没分辨出来,还像模像样的和它聊天,这对他这号人来说多少有些跌份儿,要是传到潘家园那帮人的耳朵里,黑牛前几年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小声望也算毁了,他执意要在屋里看个究竟,果然,祭台侧面有个低矮的圆拱形门洞,后面是个一人半高的石头后殿,人钻进去有些压抑,那种感觉像是被埋在了石头里,后殿地面上摆放着一口盖着青布的巨型棺材,黑牛将青布一把扯下来,只见棺材四周雕刻着一些鸟兽浮雕,棺木外侧全部用桐油刷过,整体保存完好,甚至还能映出手电筒的光亮。我走上前仔细看了看,棺材盖用铁钉紧紧的钉了一圈,钉孔非常密集,似乎是怕里面的东西爬出来一样。黑牛绕着棺材转了一圈,用手拍了拍,问我“老苏,你说这里面有值钱的宝贝没,要不,咱们打开看看?反正来都来了,至少也要和里面的主打个招呼不是?要不显得咱多没礼貌?”

    “你丫真是要钱不要命啊,这里面肯定躺着那个大头娃娃将军,要是打开了,那将军一看,吆牛援朝同学这么懂礼貌,得了,干脆别客气,进来陪我吧,把你拉进去垫背,到时候你丫想出都出不来了。”

    顾奕芯见我和黑牛越说越没边儿,她惧怕紧张的心理多少缓和了一些,招呼我们去看棺材前的石碑,那是一个没刻完的青色石碑,只有半个人那么高,石碑下有一只驼碑的赑屃,赑屃一方面具有实用价值,用来做碑座,俗称“神龟驼碑”,另一方面,又具有非常重要的文化意义,古人常常用它象征“长寿吉祥”,除此之外,它带有地位级别、图腾崇拜、巫术崇拜等方面的涵义。看着棺木和石碑的规格,想必这棺材里躺着的正是那位突然暴毙的将军。再仔细观看,我们发现碑面上的字竟然没有刻完,只写着:绞蛮将军李……五个字,看来那个刻碑老头也死的突然,竟连将军的名号都没刻完,我估计他或许也是死于将军头七的那场变故。

    我见后殿再无其他的东西,就和大家一起出去,黑牛顺手把盖棺材的大块青布拿出来,窝成一团,在堂屋里用火机点燃,这团真正的篝火让我们感到一丝温暖,这种温度来自人间。寨子里鬼魅横生,我们是不能多呆了,三人当即决定原路退出村寨,至于那头复仇的野猪,遇不上,就算我们运气,如果真不幸遇上了,我们手里有伞兵刀和登山高,胜算还是有几成的。

    我是个路痴,对于方向感极差,以前在重庆上学的四年愣是没分清东南西北,这次进山,先是被野猪追赶了一阵,进这个村寨的时候早就蒙圈了,哪里还能记得住路线,尤其在这黑灯瞎火的晚上,连个参照物也没有,整个山村就好像沉睡了几百年的煤山一样。三个人站在将军府门口,我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看看黑牛,黑牛噗嗤笑了一声,“你丫别和我说你不记得路了啊,那咱们往哪走?”

    说话间,顾奕芯已经迈开步子向一条巷子走去:“跟我来,我或许记得。”我喜出望外,顾奕芯的记忆力我是见识过的,曾经考古院里三年的资料她用三天就全部记住了,何况几条路,应该不在话下。我们沿着一条又一条的小巷子七拐八拐,拐过一条宽点的街道,又拐进一个小巷子,走了两栋楼的距离,顾奕芯用狼眼手电筒的光柱指着二楼的窗户,那个窗户的窗棂被木棍支起来,活脱脱变成了一个射击口,黑牛高兴的说到“对了,这就是咱进去过的那栋楼,这里离村口应该不远了。小顾同学还是可以的嘛。”

    “别高兴的太早!”我拿过手电筒照了照房门,“好像有点不对劲,你看这个铁门,当时咱们进楼的时候黑牛是给踹开了的,但是现在竟然完好无损。”

    顾奕芯不解的看着我,问“我按照步数和方向推算,这里应该就是咱们进去过的那栋石楼,不过,怎么会这样?会不会是……”她想了一下继续说到“会不会是那个小孩幽灵的恶作剧?”

    “要将实物还原,我觉得任何异类都做不到,那么,只剩下一种解释了。”说罢我举起手电筒扫视着其它几栋石楼,黑牛惊讶的张着嘴说“妈的,怎么会这样!”

    只见同一排其他的几栋石楼,二楼的窗棂全部都被木棍支开了,原来的窗户全都变成了黑漆漆的洞口,在夜幕的掩饰下,仿佛有士兵拿着弓箭蹲守在洞口后面,随时准备往下射,而我们的头颅就在敌人的羽箭之下。

    这种黑暗和未知给人的心理压力比幽灵来的更加沉重猛烈,为了验证我们的猜测,我们跑出小巷子,也不管费不费电了,打开三只狼眼手电筒纷纷照去,光柱在石墙上来回晃动,我们发现临街的石楼窗户也都是打开的。毛月亮隐藏进乌云后面彻底不见了,阴风从四周嗖嗖的吹来,我们不得不承认,不知道什么时候,整座停尸寨里石楼的窗户全被打开了,我低头看看夜光手表,此时已经是半夜两点钟了。

    此地既然不能多呆,我们只好估摸着往前走,这次,连顾奕芯也彻底迷路了,我记得进来的时候,从过石桥到进将军院,不过才用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现在走了快五十分钟了还没走出去,越走我心里越没底。拐过一条小巷子,黑牛在前面停下来冲我们喊“嘿,又到咱熟悉的地方了。”我本以为他看到村口的石牌坊了,冲过去一看却大失所望,一扇半掩的大门,门后是一条通往堂屋的石道,没想到我们兜兜转转半天,竟然又回到了盛放将军棺木的院子。

    “看来上次方向不对,咱这次往相反的方向走试试。”黑牛说着,用登山镐在地上划了道线,以做记号。我有些沮丧,告诉他,“应该不只是方向的问题,山寨大小有限,我们随便往哪个方向走,一个小时都应该能走出去了,即便到不了进来时的那个村口,至少也可以从别的方向走出这个山寨,这次我们尽量保持直线单方向前进,或许可以出去。”

    这次我们卯足了劲往一个方向走,黑牛依旧在前面大刀阔斧的开路,为了打发无聊,他边走边向顾奕芯讲述他以前跟他二叔去湘西收古董时遇到的怪事,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都听过几百遍了,顾奕芯第一次听,黑牛讲的时候连吹带编,绘声绘色的加进去很多细节描述,加之我们又身在停尸寨,周围全是停着棺材的石楼,顾奕芯被吓得不轻,连连央求我制止黑牛,别让他再讲了,黑牛自觉无趣,就一边走着一边哼起冬天里的一把火。唱着唱着,他突然停了,说到“妈的,竟然又转回来了。”我一看,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们又回到了停放将军棺椁的院子。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味道,怎么着,这次咱们进去吗?”黑牛问我,我觉着,现在好像也没别的选择了,再继续瞎转悠也是徒然浪费体力。三人再次推开门走进院子,一边休息,一边整理思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我们走不出村寨呢?事实证明,我们已经被困住了。

    黑牛一屁股坐到背包上,被里面的装备硌了一下,赶紧移动屁股,重新坐在突出的老树根上,说道“我觉着咱们可能遇到‘鬼打墙’了,我小的时候,有一次去我姥姥家,路上贪玩儿,还没到她家天就黑了,天黑后我在一条旱沟里爬上爬下,爬了好几十个来回,怎么都走不出去,我想起漫画书上说童子尿辟邪,就赶紧硬憋出一泡,可是丫的不管用,后来幸好我机灵,放火烧了一片沟涯上干了的野草,前面的路一下亮了,我就出来了。听老人说那就是‘鬼打墙’,要不咱们做个火把,拿着再走一遍试试?”

    我否定了黑牛的这个建议,如果真有“鬼打墙”,我们的狼眼手电筒射程有近百米,光线穿透力极强,简单的障眼法根本不是它的对手。顾奕芯沉思了一会说到“对了,师父,这个停尸寨的前身是个军事堡垒,他最初的目的是用来作战的,除了阻击敌人,它应该还有一个功能,那就是困住敌人。”说到此处,我和黑牛恍然大悟,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八卦阵,八卦阵学名为九宫八卦阵,我记得《易经》上写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又有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而变六十四爻,从此周而复始,变化无穷。八卦阵是一种很牛逼的阵法,相传是三国时期诸葛亮按照九宫八卦方位和五行生克的原理布成而成的作战阵图,当年,诸葛亮就用这个阵法轻而易举的困住了敌方千军万马。如果这个停尸寨里石头楼的排列方式真是八卦阵,那任凭我们三个人怎么走都是不出去的。

    黑牛满脸期待的问我“老苏,你不是研究过易经吗?肯定能破这个阵法对不对?”我苦笑着摇摇头:“你也太抬举我了,我虽然懂点易经,但也就是算算挂,卜卜签还行,真要应对这样的专业阵法,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看,咱们只能另想别的途径了。”

    黑牛一个劲抱怨我学业不精,看我指望不上,他站起来准备爬树,以便在树上居高临下的寻找出路。这是棵古槐树,虽然树干粗壮,树冠如伞,但是其高度和那些只有十多年的树差不多,我劝黑牛“你丫能不能别这么猴急,这棵树和那些两层石楼差不多高,你爬上去最多也就能看到那些石头筒子楼的楼顶,远处想都别想,还有,这种阵法,你站在高处看和在其中行走,完全是两个概念。”

    黑牛借势踹了那棵老槐树两脚,嘴里嘟囔着“那他妈怎么办?要不等天亮再说?不过,估计等天亮了咱们也没招。”

    “别急,让我想想。”说完,三个人都沉默不语。今天晚上,接二连三的经历了好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这一闲下来,我大脑里反而变得一片空白,根本集中不了精力往下想。如此放空了一小会儿,我隐隐约约听到树下好像有流水的声音,声音虽然很小,但是在这极度寂静的村寨里,这流水声还是显得很清晰。

    忽然间有一道灵光在我空白的大脑里闪过,或许,还有一条相对简单的路通往山寨外面,并且,这条路应该不会有太多的危险。

    “有了,让我想一想怎么和你们说。”我快速整理了一下思路,告诉黑牛和顾奕芯,“这山里是不是刚下过雨,但是整个村寨的路面上除了湿滑,竟然没有半点积水。这是为什么呢?我想,既然这个村寨曾经作为军事防备区,那么它的地下排水设施肯定是非常讲究的,否则,在山坳里修建这样的一个军事区,一场大雨下来,如果排水系统不够完善,那肯定就先把自个儿的大本营淹了。”黑牛听得很认真,他问“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是,这和咱们出去有什么关系?”我继续分析到“咱们现在站的这个院子,最初是将军府,也是整个石头山寨的中心位置,这里的排水系统肯定更加讲究,咱们四处仔细找找,我猜这院里肯定有个排水口,并且这个排水口应该是整个山寨里最大的一个。一般地下的排水道不会太复杂。否则,七拐八拐的也不利于排水啊!”

    黑牛听到此处完全明白过来,拍了一下脑门,对我竖着大拇指夸赞到:“嘿,我说老苏,你丫关键时刻就一小灵通啊!”

    我把想法说到一半的时候,估计顾奕芯就已经全明白了,但是她依然很认真的听我说完,并且对我表现出一脸崇拜的样子,这让我不自觉的有些飘飘然。三人打亮了三根狼眼手电筒,蹲在地上敲敲打打的寻找起排水口。女生到底是心细,顾奕芯在地上走了几步,发现石碑旁边有一块大青石板是可以活动的,仔细观察,发现还有几片老槐树的落叶随着地上涓涓水流,打着圈儿钻到大石板下面。

    我和黑牛合力将青石板搬开,石板下方出现一个直上直下的方形黑洞,黑洞足有一张八仙桌大小,四周用山石垒砌而成,在四个角的位置留有四个凹陷的缺口,地上的水正是从这四个凹陷的缺口流进地下。毫无疑问,这就是我们要找的排水口。

    黑牛用狼眼手电筒照了照下面,排水口的垂直距离并不是很高,光束可以照到下面流动的水面,由于长年被雨水冲刷,井壁四周湿滑,山石垒砌的很整齐,没有适合我们落脚的地方,黑牛纳闷道:“这怎么下去?咱城市的下水道口好歹还有个铁梯,工人师傅来回疏通也方便,修建这个下水道的古人也真是他妈的目光短浅,难道他们就没想过,下面万一被淤泥和枯枝烂叶什么的堵住了怎么办?”顾奕芯想了一下,解下腰间的一捆登山绳,绕过古槐树将登山绳的两端一起垂到排水口,登山绳的底端没进水里好多,我和黑牛看了看,心里暗自佩服,也跟着将登山绳垂了下去,三个人扣好登山扣,背着装备往下滑。

    井壁长满青苔,脚一踩就打滑,根本找不到着力点,黑牛嘴里叼着狼眼手电筒,刚往下挪了几步,手一松,一下子往下掉落好几米才稳住,没法说话,只好气的用脚重重的踢了两下井壁。幸好顾奕芯的攀爬技能很好,一看就是经过专业攀爬训练,这对我和黑牛来说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顾奕芯每下降一段,就停下抬头看我,像个托儿所阿姨一样,一个劲的提醒我,注意点儿、小心点儿,弄的我反而有些紧张,心里暗想,看来是个女人就有啰嗦的时候。

    如此,三人往下滑了二十米左右,竖井到底,连接着一个一人半高的排水道。排水道呈现圆拱形,两侧由山石堆砌而成,上方是涂了桐油的山木拱顶,这种造设计其实用,既可以扩大排水道的空间,又可以防止因发生地震等自然灾害,而导致排水道变形。排水道的积水刚刚没过我们膝盖,水流匀速,看来这地下水道应该没有太多的曲折弯道。水流是活动的,一端通着外界,我们也不用担心这里面的空气质量问题。

    黑牛收起登山绳,淌着水在前面开道。狼眼手电筒的光照在水面上,水面波动,灯光被折射到抹了桐油的拱梁上,熠熠生辉。我忽然想到了“湖光潋滟晴方好”这句诗,用来形容此时此刻的景象最为恰当,如果这里不是停尸寨的地下水道,就此情此景,真可以算得上是小情侣谈情说爱的好地方。我们边走边欣赏着水面和拱顶的潋滟波光。黑牛忽然停住了,指着拱梁上一个凹陷的暗格问:“诶,你俩看那是啥玩意儿?”说罢,没等我们回答,他竟然从水里跳起来,一把将房梁上的红色泥像抓了下来。拿在手里反复看了看,“这东西既然在这里,那肯定也是明朝的玩意儿,小顾同学,你帮我估个价,这东西值多少钱?”

    那个朱红色的泥雕只有巴掌大小,面目可憎,像是个煞神,顾奕芯看了看摇摇头说道“这种东西我也从来没见过,更不知道他的价值,我想,它既然在山寨的地下水道里,会不会是古时候专门用来镇水,以防发生水灾的?”

    我从顾奕芯手里接过泥人,泥人沉甸甸的,应该是实心,其周身涂满红漆,长眉獠牙,非常狰狞,给人一种很邪性的感觉,我告诉黑牛和顾奕芯“我觉得这东西不是用来镇水驱灾的,相反,这应该是个厌胜之物,并且,朱红色的厌胜之物一般都是下了死咒的。”

    黑牛往刚拿煞神泥人的手上吐了两口唾液,使劲在衣服上擦了两下“靠,这也太晦气了!厌胜之术?听着就玄乎,那些宫廷剧里后宫娘娘们好像就喜欢用这种手段。”

    我解释道:厌胜之术是古代方士的一种巫术,听说可以用诅咒的方式制服别人,而承载咒语的物件往往是些铜钱、木偶、泥人、或者布娃娃之类的小东西,当然,也有用砖石之类平常物件的,厌胜之术颇为诡异,明代杨穆《西墅杂记》里就有个“砖戴孝”的故事,因为建造房屋的木工作祟,而使得皋桥韩氏家里整整四十余年丧事不断,后来经风雨飘摇败坏了梁垣,才在墙壁中发现一块裹着孝巾的砖头。这块裹着孝布的砖头就是厌胜之物。”

    黑牛用狼眼手电筒向前方的拱梁上照去,想看看还有没有其它的泥人,他边照边说:“真有这么准吗?那以后看谁不顺眼就给谁摆一道。不过,泥像摆在下水道里,这是准备对谁施法啊?”

    我告诉黑牛,厌胜之术也不是谁想用就用的,一旦被识破,用它的人就要承受很糟糕的恶果,据说当厌胜之物被发现时,只有把它投到火里烧或者沸油里煎才能破除它的巫术效力。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在地上应该对应着将军府附近,是整个山寨的中心,红色煞神的泥雕放在这里,诅咒的对象可能是整个山寨的居住者。但是,谁会对整个兵寨的人产生如此深仇大恨呢?

    顾奕芯说:明朝对南方一些蛮夷之地的居民并不友好,尤其到了明末,朝廷经常派兵绞杀,战争致使很多蛮夷之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而在这深山腹地修筑军事堡垒,很多工人可能就是被抓的俘虏,自古以来,南方有很多会驾驶妖术的异人,厌胜之术是众多妖术中相对低级的一种,估计修建排水道拱梁的木工就是夷人,暗中给整个村寨下了死亡之咒。但是,这终究只是猜测,已经无从考证了。

    黑牛见我们说这煞神泥像是个不吉利的物件,就顺手把它丢到水里不要了。他们干古董这一行的,虽然见钱眼开,但是还是相对比较迷信的。

    三人继续前行,排水道的两侧相隔不远就有个水桶粗的排水口,不断有水从排水孔里融入进来。我们走了数千米,水越来越深,下水道底部的淤泥也逐渐加厚,我正暗自揣度着这条排水道的长度,忽然一股臭味袭来,那臭味即像臭鸡蛋,也像腐烂的尸体,很难具体形容,我捂着鼻子骂黑牛“你丫放屁也不提前打个招呼,真是臭死人不偿命,吃什么东西了,竟然这种味!”黑牛转过头一脸无辜的辩解到“靠,不是我放的好不好,老子崩屁个个带响儿!这他妈太臭了,不像是屁味!”

    狼眼手电筒的光束略过石壁,我们发现石壁上有几道清晰的抓痕,看它的深浅和密度,应该不像是水流带动树枝下滑时留下的,黑牛凑近看了看,用手摸了一下,发现石壁上有一层腥臭味的粘液,“这下水道里怕是有情况!”黑牛说罢摸出登山镐拿在手里,用手电筒照着四周淌着水慢慢前行。

    我让顾奕芯走在我和黑牛中间,随即也拿出登山镐打亮手电筒,一边机警的看着后面,一边慢慢倒退着前行。排水道的地势越来越低,水也逐渐加深,很快就没过腰间,山水冰凉,要在这里再泡上两三个小时,人估计就得废了。走了没多远,排水道前方出现了三岔口,黑牛问我走那条,我看了看,三条排水道一样宽,水流在这里分成三股,向三个方向流去,居中的那条排水道水流相对急一些,我用狼眼手电筒的光束照了照中间的排水道,说“看来这个村寨的排水系统有好几个出水口,咱走中间这条,这条离出口应该近一些。”恍然间,我好像看到了一个黑影在水下一闪而过,再仔细看时,却没有了,我暗自忖度,估计在这下水道里呆的时间有点长,眼睛被波光晃得花了。

    黑牛领命,继续带头前行,走了五百多米,排水道里出现了一道铁栅栏,栅栏的每个空隙只有小腿那么粗,人是无论如何都钻不出去的。栅栏上每根铁柱都有小型擀面杖那么粗,黑牛用登山镐使劲撬了撬,竟然丝毫未动。为什么要在下水道里离排水口不远的地方设置栅栏呢,这栅栏又有什么用呢?如果是在下水道的进口处设置栅栏,那还情有可原,是为了过滤枯枝烂叶,防止堵塞下水道,但是,设在下水道的末端,这栅栏就显得有点多余了,我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或许,每个排水管道的末端都有这样一个铁栅栏,要真是如此,那我们就算彻底被堵死在这下水道当中了,唯一的出路就是原路返回地面,但是地面上的八卦阵同样能把我们困死。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遇到过困难就掉头撤退,这不是我军的一贯作风,我们得再去另两条排水道瞧瞧。

    三人掉头往回走,走了四五十米,黑牛突然停住了,对我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反转手电筒照向身后的水面,水面波光异动,灯影闪烁。我知道,黑牛对危险的觉察力极强,于是,我也屏住呼吸,警觉的盯着水面。几秒钟后,我们听见前面不远的地方突然水声作响,在被手电筒照亮的水面上,泛起一串水花。一个黑影贴着水面上下浮动,朝着我们这边游过来。

    黑影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冲到了距离我们十来米的地方,那黑影一下子从水里窜出来,直直的站在水道中央,用一双赤红的眼睛盯着我们,瞬间,腥臭之味扑面而来,熏得我恶心干呕了几下。这下,我们看的清晰,那东西和我差不多高,披头散发,全身长满红褐色的短毛,两个手臂干瘦奇长,一半垂到水面之下。那怪物的脸极其诡异,虽然长有五官,但是它的嘴巴竟然像鸟嘴一样。

    黑牛握紧手里的登山镐,小声问我:“老苏,这啥东西?”

    我紧紧盯着那怪物,小声答到:这他妈像是传说中的水狮鬼啊,没想到这玩意儿还真存在,难怪这几百年的下水道里没有多少枯枝烂叶,感情养了个天然清道夫,刚才那道铁栅栏肯定就是为了防止它逃跑的。古书上说这东西专吃腐尸和淤泥烂叶,有时候也喝人血,咱还是快往回……”

    话还没说完,那东西竟然咧着嘴冲我们扑了过来,两排獠牙在灯光下散发着寒光,黑牛抡起登山镐迎头阻击,但是那东西极度敏捷,在空中一个转身改变了攻击方向,竟然冲着顾奕芯扑去,顾奕芯连忙向一旁躲闪,脚下没踩稳,噗通一声仰倒在水里。我赶紧憋了一口气蹲下水去拉她,与此同时,水狮鬼从我背上略了过去,稳稳的站在我对面的水里,呲着牙准备做新一轮的攻击,顾奕芯喝了几口水,被呛的连连咳嗽。

    黑牛握着登山镐向水狮鬼冲去,他这是准备先发制人,但是水狮鬼反应灵敏,就在登山镐快砸到它脑袋上的时候,被它一把抓住把柄,用力一扯,竟然将黑牛拖拽了起来,随后,水狮鬼呲着牙用力一甩,将黑牛重重地摔在排水道的石壁上。

    幸好黑牛背着盛装备的大背包,这一摔虽然力度极大,但是黑牛和石壁间隔了个背包,缓冲了一下,这才不足以致命。黑牛闷哼一声,从水里挣扎着爬起来,吐出一口血水,登山镐竟然还没有脱手,他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顿时被激怒,横下杀心,咬着牙大骂一声冲水狮鬼砍去,水狮鬼见势不妙,也不和他硬来,而是怒吼着转头向我发起攻击

    ,我愣了一下,心里暗骂一声,连忙转身躲闪,但还是晚了半步,这畜生一下抓住我的背包,竟然将我悬空提起,呲着牙朝我脖子咬了过来,它嘴里发出的腥臭之味仿佛来自地狱,此刻正向我发出死亡的召唤。我恐惧的喊叫一声,发现黑牛离我们这边还有一段距离,等他冲过来我肯定就挂了。黑牛见势不妙,没等靠近就抡圆了胳膊将登山镐朝水狮鬼背上扔去,这一扔直接决定着我的生死,他使出了吃奶的劲。登山镐锋利的镐头刺破水狮鬼厚厚的毛皮,一半嵌进它的后背。

    水狮鬼吃疼,哀嚎一声扭头看去,就在这畜生迟疑的功夫,我脑中灵光一闪,把两只手臂用力往后一抻,金蝉脱壳一样,顺利摆脱背包束缚,脸朝下硬生生趴到水里。经过刚才一番混战,排水道里的水早就被搅的浑浊不堪,我趁着浑水掩护,憋着气,猫在水底拼命的往前蹿了几步才将上半身探出水面,这段距离虽然不长,但我还是被淤泥烂砂呛得直咳嗽。

    那怪物也不知道被关在这下水道里多少年了,平时也就吃些枯枝烂叶和淤泥沙石,这次好不容易见了我们三个大活人,看来是下定决心要把我们逮住开开荤。水狮鬼眼见到嘴的猎物逃走了,气的怒吼着将背包重重的扔进水里,水面瞬间被激起一大串水花。

    黑牛手里失去了武器,也不敢擅自近前和这畜生肉搏,只好一个劲儿地拍打着水面,叫骂着吸引它的注意力。水狮鬼再次冲着黑牛扑去。我见情况不妙,心想再这样折腾几个回合,我们三个怕是都要折在这里了。于是一边让顾奕芯赶紧往后逃跑,一边抄着登山镐上前支援黑牛。顾奕芯被吓得有点不知所措,我喊了她两声她才反应过来。

    水狮鬼像猴子一样,灵活的攀着石壁,一个弹跳,落在了黑牛对面的水里,黑牛情急之下抡起背包和它周旋,此刻,这畜生正被黑牛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我见有机会下手,悄悄靠近它的身后,拿着登山镐朝水狮鬼肩膀上砍了一下,虽然自我感觉已经用了很大的力气,但是没想到那水狮鬼的皮毛极厚,竟然只被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口,气的黑牛破口大骂“你丫这是在砍着玩吗?把登山镐扔给老子!老子断后,你丫快跑!”

    我刚要张嘴宣布决心和他并肩作战到底,话还没说出口,水狮鬼转而举着两只手臂呲着獠牙向我扑来,它一只爪子打落在石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另一只则不偏不倚抓住了我肩膀的衣服,部分爪钩捥进我的肉里,钻心的疼。黑牛见状,一个泰山压顶撞向水狮鬼,同时伸手想趁机拔出水狮鬼背上的登山镐,但是那畜生皮粗肉紧,登山镐竟然如同镶嵌进岩石里一样,一时难以拔出。不过,经黑牛这一撞,我们三个一起滚进水里,瞬间分开了,黑牛趁机拉着我往前逃跑。

    刚跑了十来步,见顾奕芯停在前面不动,黑牛一下子停住了,我吐了一口泥水,不解的问“咋不跑了?”

    “妈的,祸不单行啊!”黑牛将背包扔到地上,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登山镐,摆出一副准备迎战的架势,我顺着顾奕芯颤颤巍巍的手电筒光柱看去,前面的水道里竟然站着一只更高更壮的水狮鬼,它双目赤红,呲着獠牙准备向我们发动攻击。手里没有武器心里就不自觉的开始发虚,我赶紧拔出腰间的伞兵刀,可是这伞兵刀太短了,近距离防身都不一定管用。此时,背后响起一阵剧烈的水声,刚才搏斗的那只水狮鬼也追了上来,吼叫一声,和前面体型巨大的那只一起对我们形成包抄之势。

    空气里弥漫着腥臭之味,我们三人背靠背站在一起,等待着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对付一只水狮鬼已经够我们吃力了,现在又出现了一只更大的,我心里暗想,我们被吃掉或许只是时间的问题,死亡之神已经开始倒计时。

    忽然,噗嗤一声,一把登山镐从水狮鬼身体里射出,掉进了距离我们不远处的浑水里,与此同时,那只刚才和我们搏斗的水狮鬼竟然一下子直挺挺的栽进水里,前面的那只大水狮鬼见状,哀嚎一声,掉头潜进水里逃走了。

    我们站在原地足足愣了十几秒,“靠,刚才什么情况?”黑牛惊讶的睁大眼睛自言自语,那浮在水面上的水狮鬼一动不动,八成是死了,我们淌着水慢慢靠近,黑牛把我的登山镐还给我,拿过顾奕芯手里的狼眼手电筒照着水面,弯腰摸起沉在水底的登山镐,登山镐上还残留着粘稠的黑血,正是刚才他用来砍水狮鬼的那把。

    我们走到水狮鬼的浮尸面前,黑牛用登山镐拨了拨,只见那俱畜生尸体的背部出现了一个手掌大的黑洞,黑洞里有一块山石,看来,刚刚正是这山石冲击的力度逼的登山镐穿透水狮鬼的身体掉落出来,这种力度普通人是难以达到的。

    黑牛疑惑的问我“老苏,咱又遇到鬼了?”我遥遥头,告诉他,鬼魅异类其实只是人死去后残存下来的生物磁场,这种生物磁场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干扰活人的视觉和感觉,也可以发出一些小的异动,但是要发出这么大的具体真实的力气是绝对不可能的。黑牛对我的解释半信半疑,双手合十,对着四周拜了几拜。

    恍然间,我发现靠近铁栅栏方向的水道里有个黑色的人影,我连忙招呼黑牛和顾奕芯一同追去,黑色人影停了一下,以极快的速度跑进黑暗深处不见了。

    我们追到刚才黑色人影站立的地方,用手电筒照了照,发现排水道的石壁上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残缺,缺口周围有几个浅浅的手指印,看样子,这位置有块小型山石被人抽了出来,但是,这石壁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山石之间的缝隙里填满混合着糯米的粘土,积年累月,整个石壁差不多都融为一体了,谁有这么大的力气,可以像在柴堆里抽木柴一样轻而易举的随手抽出一块山石呢?

    黑牛连连称奇,说到,“那个黑影刚刚往铁栅栏方向跑了,估计他不知道那地方有个栅栏,咱们现在过去,正好把他堵住,看看是人是鬼,是敌是友。”

    我犹犹豫豫,即想探个究竟,又怕万一真和对方遇上了,不小心打斗起来,我们分分钟就得毙命。突然,排水道里水花翻滚,那只巨大的水狮鬼再次朝我们冲来,我们别无选择,只好往铁栅栏方向逃去。

    我们拼命跑到铁栅栏前,不得不再次做出拼死一战的准备,忽然顾奕芯发现栅栏上的两根铁柱被朝两个方向掰弯了,这个宽度足以容得下一个人侧身穿过,我和顾奕芯鱼贯而出,黑牛有些肥胖,将上半身刚刚挤出来,那只大的水狮鬼就已经窜到了栅栏前,黑牛连蹬再踹往外逃命,大水狮鬼一把抓住他的脚踝将他往回拽了一节,我情急之下将手里的东西朝那畜生脸上砸去,脱手之后才发现,坏了,那是狼眼手电筒,我们这边一下子陷入了黑暗里,水狮鬼被强光一晃,抓着黑牛脚踝的爪子一松,我趁机将黑牛拉了出来。

    那畜生见黑牛逃脱,立即暴怒,也想从被扩大的栅栏缝隙里钻出来,但是它的身体太肥壮了,只探出一个脑袋对我们呲牙咧嘴,那畜生似乎不太甘心,用两个像人手一样的利爪抓住那两根弯曲的铁柱,用力掰着,但是铁柱竟丝毫没有变化,我们暂时解除了威胁,稍有安心,同时心里又暗自揣度:刚才那黑影究竟是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可以将这么粗的铁柱生生掰弯?

    刚才一场混战,黑牛的手电筒不知掉在了哪里,顾奕芯的被我不小心当成武器砸大水狮鬼了,我的一进排水道便塞进包里,也不知道掉了没有,摸了半天终于摸出来了,我推开开关竟然没亮,在手上使劲磕了两下才好,估计接触有点不良了。

    黑牛的脚踝被水狮鬼利爪末端的钩子戳了四个小洞,幸好黑牛腿胖,这四个洞并不是很深,只留了一会血便自行止住了。虽然水狮鬼一时半刻出不来,但是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三人继续前行,前方传来水流下落的声音,走了二百多米,果然到了排水口,浪花四溅,水泄如注。

    排水口下面是护寨河,两者有五米多的落差,河内水流湍急,我扒着排水口抬头往上看了看,此处离地面也有五六米的高度,虽然不高,但是岩壁垂直湿滑,人不可能从这里爬上去。正一筹莫展,顾奕芯从排水口的另一侧发现一根手臂粗的麻绳,黑牛用力扯了扯发现很牢固,麻绳上端应该是被拴住了,或许是刚才那个黑影留下的,我打着狼眼手电筒,黑牛率先爬了上去,顾奕芯也灵巧的攀爬上去,我将手电筒叼到嘴里,看了看脚下湍急的水流,暗道一声上苍保佑,抓着麻绳往上爬,那麻绳太粗了,加之岩壁陡峭湿滑,幸好抓住排水口突出的岩石,才不至于掉进河里。黑牛重新垂下一根登山绳,我将一端系到腰上,再次往上攀爬,黑牛和顾奕芯在上面连拉再拽,终于合力把我拖到了地面上。

    我们进村寨时走过的石桥就在不远处,三人加快脚步逃出这该死的停尸寨。为了避免和那头复仇的野猪相遇,我们没有原路返回山林,而是沿着护寨河走了一段路程,爬往一座小山峰。

    此时,东方泛起鱼肚白,山林里隐隐约约可以看清楚道路,四周鸟鸣渐起,偶尔可以听到山林里野兽之间打斗发出的底吼声,对于我们来说,这些来自大自然的声响太美妙了。

    山顶有一座三层小塔,与其说是塔,不如称之为像塔的庙,这栋建筑上两层是装饰,最下面一层的殿内供奉着一尊彩绘泥像,泥像两侧站着两个侍奉的童男童女,我们在殿外看了一眼,没有急着进去。此时,天已经大亮,朝阳升起,山峰的上半部分被阳光照亮,我们举目望去,发现围绕着停尸寨有三座一样高的山峰,峰顶各立一座三层宝塔,三塔呼应,其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而山坳里的那座停尸寨依旧朦朦胧胧,被笼罩在黎明前的黑暗里。三塔相辅相应,对山坳里那片妖媚诡异的石楼形成了一种镇压之势,这一明一暗的反差,正是利用了阴阳相克的原理,我想到了老子《道德经》里“万物负阴而抱阳”那句话,恍然大悟,这三座宝塔肯定是哪位高人为了克制山坳里的阴煞之气而布的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