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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然怔在原地，她想转身离开、想跑、想逃，却偏偏挪不开眼、迈不动腿。
同样的场景，不同的季节，从秋天到夏季。
同样的两个人，不同的年纪，从稚嫩到成熟。
逃不掉了。
“晚……林晚……”苏然努力扯出一丝微笑，想要装作大方、随意、不在乎的模样，却在叫出对方名字的那一刻哽咽了。
林晚停下脚步不再靠近，静静地望着苏然，眼神里闪过一丝心疼，又很快恢复柔媚如常的色彩。
“苏然，好久不见。”她的语气很平淡。
她叫的是“苏然”，不是“小然”。
真的是好久好久不见了。
随后林晚又好似想起了什么，眼波流转，娇媚一笑：“哎，差点忘了，上次在V酒店的电梯那见过了。那是你吧，成熟了，也更漂亮了，我当时都没认出来。”
撒谎。
明明就认出来了，为什么总喜欢撒谎。
“是啊，好巧。”苏然努力保持平静。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不远，能听清对方的声音，能看见彼此的神情。可对于曾经亲密的恋人来说，又实在是太远，难以企及，无法触碰。
“你又在这里拍戏吗？”林晚撩了撩耳际的蜜糖色发丝，细长的指甲涂上了流行的火焰红色。
她说“又”。无论中间在这里拍过多少次戏，她知道自己的第一次在这里。
她又是什么时候留长指甲的呢？她这么爱美，早就想做漂亮的指甲了吧。
何况，也不再需要剪短了。
“对啊。”苏然抬手装作认真看表的样子，“啊，我该回去了。”
不等林晚回应，苏然便自顾自地一边说着“再见啊”一边逃跑了。
还是逃跑了。
林晚看着苏然远去的背影，渐渐收起了柔媚的神情，抬头望着小门里藏不住的枫树。
还没有变红啊。
苏然跑到一个拐角处，一个林晚看不见的地方，靠着墙，低低地喘着。喘着喘着就觉得胸口被堵住了，叫嚣着要宣泄。她顺从地滑下，蹲在地上，埋下头，用手捂着嘴，闭上眼，任由雾气呵在眼镜上，任由滚烫的眼泪落下。
如果这是一场哭戏，苏然不会选择用这么做作的方式演绎。可明明难过的感觉比任何一场哭戏都来得真实。
观众总是轻易地作出“演得真尴尬”“难看死了”“太矫情了吧”类似的评价，其实真正的情况远比电影更尴尬、更难看、更矫情，只是自己看不到罢了。
苏然回到片场，径直走进化妆间。化妆师见她满脸泪痕、妆容尽毁的模样，稍稍有些惊讶，随后又识趣地为她补妆，不多问什么。
“找你半天了。”唐雪睡眼惺忪地走进化妆间，把手机凑到苏然面前，“你回复一下吧。”
“#电影复仇者#认真听姐姐@苏然讲剧本。（其实是在认真看姐姐，我是姐姐的小迷妹[爱心]）”
是李莉安发的微博，配了一张苏然给她讲台词时拍的照片。苏然低眸看着剧本，李莉安双手托腮望着她，眼睛里仿佛有小星星。
苏然唇角勾了一丝笑，惯用的蹭热度手段。
“捡了个萌妹妹~”苏然转发了微博。内容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给粉丝一个李莉安的微博传送门，也顺带宣传了电影。
苏然将手机放下，闭上了眼，疲惫地靠在椅子上。
拍摄再次持续到晚上，今晚没有夜戏，苏然和唐雪坐上了齐正的车。
齐正回头瞥了一眼苏然，看她倚着无精打采的样子，犹豫片刻才缓缓开口：“小然，今天我去帮你买牛奶的时候，看见“远方”还是关着门。我去打听了一下，他们说李老……李老摔倒住院了。”
“怎么会……”苏然微微睁大了眼睛，李老那么健壮的人，怎么会突然摔倒。
“我已经打听到住院的位置了。”齐正犹豫了一会，“你要不要去看看？”
“嗯，去看看。”苏然立刻点头。
齐正发动了车。其实这本是不应该的，一个普通的店家而已，不炒作的话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只是齐正了解苏然，她一定会选择去的。
车到了医院，齐正指了指苏然的后排位置，对唐雪说：“我准备了果篮，你帮小然带上去。”
唐雪点点头，两人按照齐正说的找到了李老的病房。推开门的那一刻，苏然怔住了。
李老靠卧在床上，右腿被夹板固定住，额前的银色发丝凌乱地散着，失去了原有的精神。他的床边坐了一个熟悉的黑长发女人，背对着门，身影淡雅清瘦。
“你来啦。”李老看见苏然，温暖地笑着。
女人回头，眉眼微弯，语气有些惊喜：“苏然。”
“李老。”苏然笑着招呼道，走到床边坐在女人身边，“秋夕姐也来啦。”
赵秋夕点点头：“今天去的时候见李老没开门，就四处问了一下，才知道他住院了。”
唐雪的眼神冷了冷，默默地把果篮放在桌上，悄悄走出了病房。
苏然没有注意到唐雪，皱着眉头问李老：“您怎么会摔倒的？”
“哎呀，年纪大了，是这样的了。”李老笑着捋了捋额前的发丝，语气淡然：“昨晚这个黑长发小姑娘打包牛奶走了之后，我本来就打算收工的。结果柜台顶上的灯突然灭了，我搬了凳子去换灯泡，下来的时候脚一滑就摔倒了。”
苏然问：“您怎么不白天换啊？”
“这灯泡暗了好久了，我一直拖着没换，它就灭了来抗议，我再不换就太对不起它了。”李老淡淡地笑着。
苏然觉得好气又好笑：“您真是的……”
赵秋夕望着苏然温柔地说道：“医生说，李老身体很健康，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
“那就好。”苏然点点头。
“好啦好啦，我累了要休息了。”李老作出不耐烦的样子，透着狡黠：“你们俩小姑娘别陪我这个老人家了，自己去玩吧。”
赵秋夕了然地笑了笑，牵起苏然的手站起身来：“那您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李老笑着点点头，看着两人走出病房，眼神明了而深沉。
唐雪见两人牵着手出来，微微蹙了蹙眉。走到她们面前笑着对赵秋夕点点头示意，又轻声对苏然说：“要回去了吗？”
苏然感受到被握着的手上的力度稍稍有些加重，会意地对唐雪说：“你先去车上等我。”
唐雪一怔，挤出笑容点点头：“好。”
唐雪离开了视线，苏然跟着赵秋夕走到长廊尽头拐角处。赵秋夕背对着墙，两人相对站着，声控灯听不见她们轻微的呼吸声，苏然只能透着廊灯散过来的微弱光芒望着赵秋夕。
赵秋夕今天的妆容比平时要精致一些，正红色的唇色性感妩媚，眸子里温柔地荡着水波，眼神更加深邃动人。她轻握着苏然的手，弯着眉眼沉默地望着她。
苏然手上感受着赵秋夕柔软的温度，明明快要溺死在她的温柔里，却意外地有些口干舌燥。她移开眼神，虚无地低眸晃过眼珠，不自然地问：“不回酒店来这里干什么？”
“我待会还要回剧组。”赵秋夕淡淡地说道。
苏然长睫轻轻颤了颤，声音带着些落寞：“这样哦。”
她都懂的，她们的工作便是这样的，身不由己。现在在一个城市，如此见面已经算是频繁，而后的日子，便极可能分隔两地无法见面。
苏然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在想些什么，她们根本没有确立关系，也许对于赵秋夕来说，自己什么也算不上……
苏然还在自顾自地纠结着，忽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拥抱。赵秋夕轻轻地搂住了她，手指抚着她柔软的发丝，在她耳边轻声呢喃：“苏然，我想你。”
我不知道还有多少机会能抱你、能说想你，我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苏然不明白赵秋夕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但此刻她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之前纠结的一切都顾不上了，双手紧紧地回搂着赵秋夕，将头搁在她的肩头，有些胆怯地颤抖：“我也想你……”
两人静静地相拥着，苏然贪婪地呼吸着赵秋夕身上的清香，想要这个拥抱更久更长一些，可此刻的地点不允许她这么做。
片刻后，赵秋夕松开了苏然，感受到腰身仍被紧紧搂着，轻轻地笑了笑：“还要抱着吗？”
苏然立刻松了手，脸颊通红。
赵秋夕失笑，眉眼弯弯的，随后又正经道：“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李老好像是没有妻儿的。”
苏然听完赵秋夕的话，突然想到了《情人》那本书里，李老留下的那行字。也许，他最后没能和他爱的人在一起，也没有选择和其他任何人在一起。
苏然脑海里浮现李老淡泊随性的模样，他的眼神总是沉稳而坚定，带着看透一切的了然。可他竟然是如此孤独地走过这么多年吗？
苏然一时说不出话来，喉咙仿佛被堵住了，有些窒息地难过。她伸手搂住赵秋夕，静静地不说话。
赵秋夕不知道苏然在想什么，她只是任由苏然搂着，温柔地抚着她的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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