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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老谋深算
深圳。大华实业集团公司总经理办公室。
温雅手里拿着塑料喷壶，逐一为办公室里几盆半人高的绿色植物喷水。听到有人敲门，温雅应道：“请进。”
端庄秀丽的丁琪拿着文件夹推门进来，走到温雅的身旁，神色不悦地说：“温总，陈兴汉和陈丹伊来了，和我谈了一会儿，还要和你谈，他们在小会议室等你呢，要向你汇报关于华美商厦供水的事情，你现在有时间吗？”
温雅放下手里喷壶看着丁琪欣喜地问道：“哦？他们有解决的办法了？嗯？你怎么有些不高兴啊？”
“是的，他们有解决的办法了。但是，我们不能接受。我已经明确地告诉他们了，可陈兴汉非要见你不可。”
温雅一脸的惊诧：“嗯？为什么呢？”
“温总，你还是先去听听他们是怎么办这件事的吧。”
“好吧，丁秘书，你去通知另外几位副总、办公室主任和人事部经理，叫上陈兴汉、陈丹伊马上到大会议室来。”
“好的，我这就去。”丁琪转身走出办公室。
温雅一只手抱在胸前，另一只手撑着前倾微垂的额头思索着。片刻后，温雅扬起头精神抖擞地走出办公室，穿过开放式办公区，自信微笑着向大会议室走去。
开放办公区内的几个男女员工看着温雅走进大会议室，又看着丁琪、陈兴汉、陈丹伊和公司的几位领导也陆续走进会议室，交头接耳的相互议论了起来。
男员工甲：“哎，那俩人又来了，我听说他们有办法解决华美商厦提前供水的难题，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女员工甲：“不是吧，他们不是来我们公司应聘的吗？”
女员工乙：“第一次是来应聘的，被温总拒绝了。怎么又让他们去办这件事呐？他们能比温总还有办法吗？”
男员工乙：“不是温总让他们去办的，是那个男的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听说他是北京人，跟温总是老乡。”
男员工丙：“嘁，我看这俩人根本就办不成。如果他们真有这本事，还用得着手里拿着报纸到处去应聘找工作吗？他们指不定想干什么呢？千万不能信。”
女员工丙：“你先别把人看扁了，这跟应聘找工作是两回事。没准这俩人还真有办法。办成了是功臣，办不成也无所谓的。在深圳，这种事放在哪家公司都不是那么好办的。”
男员工丁：“没错没错，我听说为了华美商厦的电力增容，光请客送礼就花了十多万呢。”
就在员工们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的时候，从虚掩着门的大会议室里传出来激烈地争吵声。
男员工甲：“哎、哎，吵起来，怎么回事啊？走，咱们看看去。”七八个男女员工悄悄地走到大会议室的门外，屏声静气、探头探脑地看着里面围坐在椭圆形会议桌旁边正在争吵的陈兴汉、陈丹伊和公司的几位高层领导。
香港。九龙尖沙咀梳士巴利道，丽晶酒店内。
丽晶酒店咖啡厅里轻轻飘荡着优扬舒缓的交响乐。黎士强和吴伟中面对面的坐在高背沙发上，一边喝着咖啡一边交谈，两个人的表情都显得不太愉快。
黎士强语气坚决地说：“伟中，我是不会同意的，也不会接受你提出来的方案，你认真的考虑过结果吗？”
吴伟中喝了一口咖啡，语气恳切地说：“舅舅，正是因为经过慎重的考虑，今天我才来恳求您，希望得到您的支持和帮助。只要您出面推荐我，我爸爸首先不会反对，董事会的其他董事也会同意，即使有一两个人反对也无济于事。”
黎士强摇摇头：“伟中啊，你的想法太简单、太肤浅了，如果按照你说的这么去做，结果肯定是失败，而且没有一点挽回的余地了。以后你在吴家的地位和利益也会跟着受到很大的影响，甚至可能会削弱。”
吴伟中暗暗吃惊，但又茫然不解：“这、这怎么会呢？我是长子啊。舅舅，您这么说有什么根据吗？”
“伟中，你太天真了、太书生气了。舅舅早就对你说过的，大学毕业后马上进入中华公司工作，结婚以后协助阿萍经营管理华洲购物中心。你不听，说不愿意介入家族公司的事务，这是你的第一个失败。你事先也不和我商量一下，突然从报社辞工，要全面介入公司的事物，这是你的第二个失败。现在你要舅舅出面向董事会提出让你来接替董事长的职务，这是你的第三个失败。伟中啊，虽然你是吴家的长子，但是你在中华公司没有做出过任何管理成绩和经营业绩，你为公司赚过多少钱啊？一分钱都没有吧？你说你有资格接替你爸爸董事长的职务吗？这些你都考虑过吗？嗯？”
吴伟中听得目瞪口呆，但是心里又不愿意接受：
“舅舅，怎么我还没做什么呐就已经失败了呢？我不相信。舅舅，我可以边干边学嘛，您说的有些夸张了吧？”
“哼，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更不愿意接受。但是，伟中我告诉你，你必须承认并且接受这个现实。”
吴伟中情绪激动，急切地追问：
“舅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您说说清楚嘛。”
黎士强心里涌出一股酸楚，声音低沉缓慢地说：
“伟中，如果当年你大学毕业后就进入中华公司工作，那么现在由你来接替董事长的职务则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情，董事会的所有董事都不会有任何异议，但是你自己放弃了这个机会。你应该不会忘了吧？当初不管我怎么劝你，你就是听不进去。你爸爸也一再的劝你，希望你来中华公司工作，做他的助手，你还是不听，不知道当时你为什么就那么固执，谁的话你都听不进去。”
“舅舅，您听我解释嘛。大学毕业后，我没有马上去中华公司并不是不想去，我只是想先在社会上自己闯荡一段时间，积累一些待人接物、为人处事的社会经验。我不想让别人说我是依靠家长大学一毕业就进了大公司。”
“伟中，你当时的想法多少有点道理，我和你爸爸也没再说什么，同意、接受了你的选择。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你突然辞职离开了报社，已经进入公司参与了公司的全面事务。你不说，大家都知道你现在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伟中，你自己不觉得这么做很愚蠢吗？！”
“这？这怎么是愚蠢呐？这不正是爸爸和舅舅您一直希望的吗？这是顺理成章的，而且我是学经济专业的。”
“是，虽然你是学经济的，又在经济报社工作了八年，但是你只是采访企业，写写报道、经济评论之类的文章，那些都是理论，纸上谈兵。我问你，你了解中华公司吗？了解多少你有企业经营管理经验吗？你懂商务运作吗？其实你什么都不懂，你不觉得你的想法愚蠢吗？”
“舅舅，您怎么又说我愚蠢了？虽然我没有在企业工作过，但是我接触、采访过很多企业，经营管理、商务运作多少懂得一些，凭我的专业知识和实际经验，接任董事长和接管中华公司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没有问题？问题大了。伟中啊，还有一个更重要问题你认真考虑过没有？”
“重要问题？什么问题？舅舅您说。”
“伟中，你是你妈妈带到吴家来的，她又去世十年了，虽然你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改姓吴了，吴景文对你也视如己出，把你当做亲生儿子抚养长大，真正尽到了作为父亲对儿子应该承担的全部责任，他对得起你妈妈，对得起我们黎家，我对这个姐夫无可挑剔，我对他只有钦佩崇敬。但是这么多年来，尤其是你上了大学以后，你一直在无意当中疏远吴家，而把自己当做黎家的人，吴景文也从不计较”
“舅舅，您扯远了吧？这和我接任董事长、接管中华公司有关系吗？我认为没有任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啦，而且关系大了。伟中，现在你要我出面推荐你接替董事长的职务，你说这合适吗？你认为我会这么做吗？如果我推荐了你，吴家所有的人会怎么想？又会怎么想我？他们一定会联合起来反对。麦家会怎么想？麦家也会倒向吴家，然后一起来围攻你和我。当然，我也会反对的，因为这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伟中啊，你把自己放在了众人的对立面上，你不觉得你的想法太愚蠢了吗？”
吴伟中失望抱怨地说：“舅舅，没想到您会这样说我？您不但不支持我，反而一再的贬低、打击我。舅舅，您应该知道，从小到大，在我心里我一直把您当做我的父亲啊。”
黎士强慈祥地看着吴伟中，语气平缓，语重心长地说：
“伟中，我当然知道了，我也是把你当做亲生儿子的，我们之间是有血缘关系的，我们是至亲啊。说到这里，我不得不说说阿捷了，虽然他是我的亲生儿子，但是我对他却非常失望，阿捷只知道吃喝玩乐泡妞胡闹，将来他是不会有任何作为的，说得刻薄些，阿捷只是一个四肢健全、大脑简单、一无是处、毫无用处的废物。”
“啊？舅舅，您怎么可以这样说阿捷呐？他是您的亲生儿子，我的至亲表弟，我不同意您的贬低之言。我相信，以后我和阿捷同样都会成就一番事业。”
“不，你和阿捷不同，你上过大学，又有吴景文的栽培和我的鼎力支持，你会前途无量的。”
“我？前途无量？舅舅为什么这么说？”
“这是因为吴景文对你妈妈和你是有着深厚感情的。在你还不记事的时候，你爸爸就去世了，在你刚刚认人的时候，吴景文娶了你妈妈，同时也心甘情愿的接受了你，你不会忘了在你小的时候他对你的娇宠溺爱吧？他对你们母子真正完全的做到了仁至义尽、情深意重啊！虽然后来又有了三个女儿，但是吴景文仍然一如既往的一视同仁、不偏不倚、同等对待，多年以来何其难得，难能可贵啊！这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能做得到的。”
“舅舅，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都懂的，我一直很敬重、崇拜爸爸，我立志要做他那样的人。”
“这当然好了，你确实应该做你爸爸那样的人。但是，以前你做的有些事情确实伤了他的心，辜负了他对你多年的心血和期望。说实话，有时我都看不过去啊，只是看在去世姐姐的份上、看在你是我亲外甥的份上，我只好装聋作哑闭口不说。你想想，这些事情吴景文能不懂、不知道吗？他为什么不说？还不是因为他要维护吴、黎两家的亲情，维护你这个长子的面子嘛。伟中啊，这么多年了，你应该懂得你爸爸对你的良苦用心和深情厚义啊。说到现在要重选董事长和投资方向这两件事，那就不一样了，这就是另一回事了。不客气地说，你已经失去了这次的机会和资格。”
吴伟中被黎士强的一席话说得心灰意冷、垂头丧气，他嗫嚅地说：“那我该怎么办？报社是回不去了。我真的是一点希望、一点可能都没有了吗？舅舅，您说我该怎么办啊？”
黎士强端起杯子慢慢地喝着咖啡，细细品尝回味着咖啡浓郁的香甜与绵柔的苦涩。话语中充满疼爱和关切，同时又隐含着威严和坚决：
“从目前的情形看，是这样的。伟中，既然已经离开了报社就不要再去想了。现在，你先不要提出进入中华公司工作的要求，就像你表妹阿怡一样，只是作为一般的董事参加董事会会议，然后好好的帮着阿萍管理经营好华洲购物中心，争取做出业绩来，观察一下其他董事的反应再说。”
吴伟中仍不死心：“舅舅，您的意思是让我退出董事长职位的竞争？主动放弃就等于放弃了我应有的权利啊。”
黎士强端起瓷杯，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神情坚毅，语气果决地说：“不是要你退出竞争。伟中，我是希望你去联合你的三个妹妹和伟伦一起来支持帮助舅舅接替董事长的职位，几年以后你再接替我。”
吴伟中惊诧地睁大眼睛：“啊？这、这可以吗？”
黎士强信心满满：“这当然可以啦！只要你按照舅舅说的去做，我们的计划一定可以成功实现的，说到底吴家和黎家是一家人嘛。这是一个最好的、多赢的方案，吴景文没有任何理由反对，其他董事也无话可说。”
此时，吴伟中心里像一团乱麻，本来他是要说服黎士强的，现在倒反过来被黎士强说服了。吴伟中不得不承认，舅舅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对自己以后的发展和前途更是有利的。但是他又感觉到自己无意中走进了舅舅事先已经设计好了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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