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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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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个人,同一件事,留给不同的人的印象,是不一样的,也正因如此,从不同的人的口中说出来的所谓的事实和真相,也是不一样的。

    但很多事情,也正是因为进行了多方求证,才会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勾勒得更清晰全面,从而离最真实的情景更近。

    萧承望眼里的江此君,美丽善良,柔弱而隐忍,他们是爱侣,他对她的感情多是怜惜和遗憾,极尽溢美之词。

    奶娘眼里的江此君,温柔沉默,不卑不亢,是个性情淡静略有些孤僻的女人,她们是主仆,奶娘对江此君的感情多是维护和同情,多年后追忆时仍难掩悲悯。

    斯人已逝,往事不可追。卿羽陷入深深的思索当中,而关于江此君本人,却似乎是个迷,要想解开谜底,注定是个要费尽周折的过程。

    奶娘拍拍她的脑袋,笑道:“不管你如何想,事情就在那里,如果实在想不通,就不要想了,至少,现在一切都安稳了。”

    奶娘说这话旨在安慰她,却让她忽地想起了沈云珩。

    去年的中秋夜,他们在郊外一同度过,看夜幕被无数孔明灯所覆盖,开出绚烂不灭的花,映照得天地一派通明。灯光下,他们说了很多话,提起“家人”时,面对她遮遮掩掩的神情,他却不以为然道:“过好眼下的生活足够了,想那么多没用的做什么?徒增烦恼!”

    摒却过往,怜取当下,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谁不希望如此呢?

    只是,七年的凌辱历历在目,火海里的身影潜入梦中,滔天之恨字字泣血,躲在暗处的人却虎视眈眈,随时要取她性命……一切的一切,她不能对奶娘开口让她担心,但如山重担,真真切切地就摆在那里,她又怎能做到云淡风轻?

    嘴角扯起一丝苦笑,但还是念着奶娘的话,她的声音低的有些缥缈:“奶娘这么说,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奶娘来了兴致,问道:“小羽心有所牵,是想起了谁呢?”

    卿羽看她这般感兴趣,笑了:“是大燕国的大皇子,沈云珩。”

    “那,大燕国的大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奶娘不问她与沈云珩如何相识,亦不好奇与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是问了这么一句,卿羽深觉奶娘深明大义,不似万千父母那般对儿女的私事如临大敌,纠缠不休。

    但一想起沈云珩,她却难得地咯咯笑了,话匣子一打开,嘴上不留情:“他啊,是个多面体,有时候像个正人君子,也有时候会变身流氓小人,话多,啰嗦,讲起理来让人无话可说,不讲理了也会辩得人哑口无言,对了,他跟他弟弟的关系很奇怪,二皇子一直想要杀他,他却不还手、不追究,可见啊,有时候脑子也是不好使的……”

    “你背后这么说大殿下的坏话,可真是没良心。”

    滔滔不绝的卿羽吓了一大跳,回眼一看,常余不知何时进了门来,不满地替自家主子伸张正义:“卿羽姐,就算你不接受我家殿下的一番情意,也不能这么贬低他吧,他可时时处处都替你想着呢!”

    卿羽瞪他一眼:“别乱说话!”

    常余委屈死了:“我哪有乱说话?明明是你太狠心了!在露鼎记的时候我前后跟着你寸步不离还招得你烦,你以为我为的什么?还不是奉了大殿下的命令要贴身保护你。你生病了他从大西北赶来,连王府的大门都没进,直接去露鼎记把你接走,还有这次,也是大殿下放心不下,怕你身边没有可用的帮手,专程命我来到大梁帮你……”

    常余历数着卿羽的“罪状”,卿羽有些脸上挂不住,奶娘如同看着自家两个孩子在斗嘴一般,面上露出和善的笑容。

    “好了好了,我错了!”卿羽服了软,打断了他。

    常余还是意犹未尽,小声地嘟囔:“我背国离乡不远万里的来到大梁,可不是为了听你说殿下的不是的。”

    常余说过,他此番前来,同样是受沈云珩吩咐。本来跟了一路,直到眼看着卿羽进了梁宫,碍于禁城戒备森严,实在没机会溜进去,直至上次她出宫,才寻到机会现身。

    卿羽腹诽一声,你既然对你家殿下这么好,巴不得捧着护着,干脆回他身边去得了,你们一丘之貉满门忠烈,我一个粗人,自是得罪不起!

    心里虽是这么想着,还到底还是念着人家的恩情,咳了一声,扯开了话头,道:“……说正事,那个,你来找我做什么?”

    常余捋了捋衣袖,正色道:“关于大家生计的问题,我有几个想法与你交流一下。”

    卿羽揶揄笑道:“哟,都会找我‘交流’了,看来管理者这个角色,你倒渐入佳境了嘛!”

    常余不比陆霄脸皮厚,随口一个调笑就让他窘了,挠着后脑勺嘿嘿嘿地笑:“卿羽姐说哪里话?我这还不都是听您的嘛?!”

    奶娘起身笑道:“你们先聊着,我想起来在裁缝铺里留了几个样式,定在今天下午去拿的。”走了几步,忽似想起什么,又折回来,握住卿羽的手,道,“旁观者清。跟能让你快乐的人在一起,奶娘才放心。”

    卿羽有些听不懂这话,大抵是希望她能生活的轻松舒心吧,遂大力点头应下,眼望着奶娘走远的背影,才回眼看常余,拉长了声调,道:“说吧,常大管事,关于大家的生计问题,请问您有何高见?”

    常余咽了口唾沫,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卿羽姐,你就别取笑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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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常余商讨完生计大事,已是傍晚时分,卿羽搓搓冰凉的手,揉了一把冻得有些僵硬的脸,起身道:“就先按你说的来办吧,我暂时也想不出什么来,后面若是我有了其他想法,就差襄岚过来告诉你,”说着将袖口里的一袋子银锭子给他,“这些钱,足够你前期的工作开展了,若是再遇上资金问题,就自己想办法吧,我也没多少钱!”

    常余接过银袋子,笑道:“公主殿下的钱得来不易,在下一定好生利用。”

    卿羽听得出来他是在笑自己,遂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虽然我是公主,但以权谋私是大罪,我可不敢以身犯险。”

    常余连连称是,转身出去了。

    说了半天话,卿羽有些口干,伸手去摸桌子上的茶壶,触手却冰凉,拿开盖子一看,茶水已见了底,不由一皱眉。襄岚向来是个机灵的人,芜杂小事不用细说,她就早早地打点好了,只待主子触手可得,今日却怎么犯起懒来了?

    这般想着,张口唤了几声襄岚,却不见有人应答,还是伢子告诉她,襄岚出门去了,说是要买什么东西。正说着,襄岚小跑着回来了,许是跑得太快的缘故,一张脸蛋红扑扑的,额头上亮晶晶的渗出了细汗,上气不接下气。

    见她这般模样,卿羽本来还有点小气,这下全没了,替她顺了几下背,问道:“你去哪儿了?”

    襄岚将怀里一个纸包塞到卿羽手里,气喘吁吁道:“城中有家手艺做的很好的糕点铺,奴婢早就想买来让公主尝尝的,今天有了空,就去买了一些过来……公主您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卿羽顺势握住她递过来的手,秀眉一拧:“手怎么这么凉?”

    襄岚呼哧呼哧喘着气,抹了一把细汗,笑得很娇憨:“路上光顾着跑了,手露在外面……”

    卿羽感动不已,接过来一块桂花糕,在襄岚热切目光的注视下咬了一口,称赞道:“好吃。”

    自知一趟辛苦没白费,襄岚高兴得手舞足蹈,将剩下的小心包好,看了看天色,催促道:“公主,天色不早了,晚上的家宴可万万不能耽搁半分的,我们快些回宫吧。”

    卿羽点头应下,转身时突地想起什么似的,目光扫过石伯他们,问道:“奶娘呢?”

    常余说:“卿羽姐你忘了,方才咱们说话时奶娘不是说要去裁缝铺里拿做好的衣裳吗?”一挠头,语气也变了,“就是啊,都这么久了,也该回来了……”

    石伯安慰她道:“许是又停在路上买什么东西耽搁了,公主您先回宫去,免得误了大事,我们分头找找看,回头再通知您。”

    卿羽却是不理会他的话,眼神落在远处渐沉的暮色中。

    大事?呵,眼下到底什么才是大事?若是奶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纵然皇宫里的家宴闹翻天,于她而言都不足挂齿。

    是了,此时此刻,她心里流窜着一个很不好的念头,她极力不让自己去想,但又不能不想。

    奶娘说过,十年前她被遣出府后,曾遭遇追杀,至今不晓得原因和对方身份。虽然已距今十年过去,期间奶娘也安全,按理来说,也就不会再有什么危险发生,但凡事就怕有个万一,如果奶娘……

    越想越不安,她沉声问常余:“那间裁缝铺在哪儿?”

    她凝重的神情让常余不敢怠慢,带着她一路奔向裁缝铺的方向。

    夜幕已低垂,熙攘的街上行人已开始慢慢减少,临街的店门将门口的灯座点亮,一点一点的火苗点缀着渐近清冷的街道。

    “奶娘!……”卿羽发了疯般,在大街上四处寻找,心神惶惶间,眼泪已迷蒙,她瞪大眼睛努力不让泪水遮了视线,寒风扫过脸庞,将她浑然不觉中流出的泪痕吹干,有着剌剌的疼痛。

    方才他们急急赶到裁缝铺,面对他们焦急迫切的神色,老板娘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你们要找的人两个时辰之前取完衣裳就走了,至于她去了哪里,我怎会知道?”

    他们找遍了每一条路,每一个奶娘有可能去的地方,可依旧一无所获。